慕容天羽自“理性囚笼”悄然回归,身形于希望灯塔之巅重新凝聚,气息内敛,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短暂的冥想。唯有眸中那愈发深邃的混沌星璇,昭示着方才那场发生在遥远维度之外的、无声却凶险的干预。
“阁下。”诺顿议长与星陨第一时间迎上,虽见慕容天羽安然无恙,神色间仍带着关切。
“无妨,只是给机械境添了些麻烦。”慕容天羽语气平淡,将“理性囚笼”中发生之事简要告知。当听到慕容天羽竟以一缕混沌之种,助那噬星古兽挣脱机械境的奴役,最终导致其失控逃离时,两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既感震撼,又觉解气。
“如此一来,机械境怕是恨我等入骨了。”诺顿议长忧心忡忡。
“仇恨早己结下,不在乎多这一桩。”慕容天羽目光平静,“重要的是,我们打断了它们一项危险的武器研发,并让一头充满变数的古兽流窜出去,足以牵制它们部分精力。而且……”他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枚因干预而消耗少许、却又仿佛更加灵动的混沌道胎,“……此番出手,我对混沌‘变数’之力的运用,亦有所得。”
他不再多言,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持续进行的“星海联络”上。经他之前以混沌执境之力净化信息波纹,驱散“灵网低语”,来自“源海”各处的回应明显增多,也清晰了许多。
一道道跨越遥远星空的意念,承载着不同文明的印记与诉求,不断汇入希望灯塔。
有来自“逐光者”遗民的求助,他们被困于一片被奇异暗影能量笼罩的星域,资源枯竭,文明火种摇曳,祈求指引与援助。
有来自“晶壁文明”的结盟意向,他们曾饱受灵能界侵蚀之苦,对同化之力深恶痛绝,愿与起源之地共享情报,互为犄角。
有来自某个擅长“维度潜航”的流浪者族群的警示,他们发现了灵能界正在大规模调动力量,似乎在筹划一次远超以往的行动。
更有一些极其微弱、来自更加古老或偏僻角落的意念,或传递着残缺的预言碎片,或诉说着对“源海意志”莫名躁动的不安。
这些信息纷繁复杂,真伪难辨,却共同描绘出一幅“源海”暗流汹涌、众生求存的宏大图景。起源之地,这个新生的希望灯塔,正逐渐成为这些分散力量试图汇聚的核心之一。
慕容天羽以其混沌执境的心境与“观测”能力,冷静地处理着这些信息。他并未轻易承诺具体的军事援助,那对如今的起源之地而言负担过重,且容易陷入被动。他更多的是提供精神上的支持,分享对抗灵能界与机械境的经验与认知,并谨慎地建立起一个初步的、松散的“反灵能/反机械”信息共享网络。
他让诺顿议长负责与“晶壁文明”等有明确结盟意向的势力进行细节磋商;让星痕长老尝试解析那些古老预言与异常躁动背后的含义;而他自身,则重点关注那些涉及灵能界大规模调动的信息。
“织网者……”慕容天羽反复品味着这个从某个流浪者意念中得知的称谓。这似乎是灵能界中,专门负责信息渗透与精神陷阱编织的特殊单位,之前的“灵网低语”很可能就是它们的杰作。如今它们大规模调动,所图定然不小。
就在慕容天羽梳理情报,试图拼凑出灵能界下一步动向的碎片时,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共鸣感的求救信号,猛地刺入了他的感知!
这信号并非来自己知的任何联络方,其源头遥远而模糊,信号本身也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湮灭。但慕容天羽却从这信号中,感受到了一丝……与那枚被他送入噬星古兽体内的“混沌之种”同源的气息!
是那头古兽?!它不是在维度乱流中逃走了吗?怎么会发出求救信号?而且这信号中蕴含的情绪,不仅仅是痛苦与暴戾,更夹杂了一种……被追猎的恐惧,以及一种仿佛源自本能的、对某个特定方向的……指向性?
慕容天羽立刻凝神,混沌执境之力全力催动,沿着那微弱的信号溯源而去。由于有混沌之种作为媒介,这次的追溯远比之前清晰得多!
他的“视野”穿透层层维度,掠过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最终锁定了一片……极其异常的区域!
那并非通常意义上的星域,而是一片仿佛被某种巨大力量“缝合”起来的、由无数世界残骸、破碎法则以及混乱能量强行粘合而成的、不断扭曲蠕动的“活体大陆”!这片大陆庞大到难以想象,其表面布满了不断开合、吞噬着周围虚空中一切物质与能量的“巨口”,以及无数蠕动、畸变的、仿佛由不同种族尸骸拼凑而成的怪异存在!
一种混合了极致贪婪、混乱与某种……原始“集群意识”的恐怖气息,从这片“活体大陆”上散发出来!
而在大陆的边缘,一道残破的、周身依旧闪烁着零星银白数据火花与混沌纹路的黑暗身影,正在疯狂地逃窜,正是那头噬星古兽!它比在“理性囚笼”时更加凄惨,一只眼睛彻底碎裂,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被啃噬的痕迹,气息萎靡到了极致,唯有那残存的独眼中,燃烧着绝望与疯狂的火焰。
在它身后,那片“活体大陆”之上,无数只形态各异的、散发着同样贪婪混乱气息的怪物,如同潮水般涌出,对它进行着不死不休的追猎!更有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意志,如同这片大陆的主宰,牢牢锁定着古兽,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与贪婪。
“那是……‘终末吞噬者’?!”星痕长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在慕容天羽身边响起。他显然也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慕容天羽追溯到的景象,“传说中游弋于‘源海’废墟带、以吞噬世界残骸与漂流文明为生的恐怖集群意识!它们怎么会盯上那头古兽?!”
慕容天羽瞬间明悟。噬星古兽本身就蕴含着强大的“吞噬”与“归墟”本源,又经历了机械境的改造,融入了逻辑程序碎片与他的混沌之种,其存在对于同样以“吞噬”为本能的“终末吞噬者”而言,无疑是前所未见的、充满诱惑的“美味”与“补品”!这头古兽从“理性囚笼”逃出,恐怕是慌不择路,一头撞进了“终末吞噬者”的猎场!
它那求救信号中指向的特定方向……慕容天羽仔细感知,赫然是……起源之地!
是混沌之种的本能指引?还是这古兽在绝望中,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与机械境和吞噬者都不同的“变数”所在?
慕容天羽眼神闪烁,心中瞬间权衡利弊。
救?意味着要首面“终末吞噬者”这个传闻中极其难缠、且拥有集群意识的古老灾厄。以起源之地目前的状态,主动招惹这等存在,风险巨大。而且这古兽本身也是个不稳定因素。
不救?且不说那混沌之种的因果牵连,单是坐视“终末吞噬者”吞噬掉这头蕴含混沌变数、机械理性与原始吞噬本源的古兽,天知道会催生出怎样可怕的怪物?那对“源海”而言,恐怕是比单个古兽更大的灾难!
更何况,那古兽信号中指向起源之地的行为,本身就可能将祸水东引!
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比之前在“理性囚笼”时更加棘手!
就在慕容天羽沉吟之际,那遥远的求救信号陡然变得更加急促、凄厉!仿佛那古兽的逃亡己经达到了极限,下一刻便要被那恐怖的“活体大陆”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慕容天羽通过希望灯塔的联络网络,接收到了一段来自“晶壁文明”的、加急传递的信息碎片:
【急报!灵能界‘织网者’主力异动!目标坐标指向……‘废墟带’边缘,‘终末吞噬者’活跃区域!疑与追猎某高价值目标有关!警惕借刀杀人之计!】
信息碎片中还附带了一幅模糊的星图,标示出的灵能界动向区域,与慕容天羽追溯到的古兽被追猎的区域,高度重合!
慕容天羽眼中寒光乍现!
原来如此!
灵能界也盯上了这头特殊的古兽!它们或许是通过某种方式察觉了古兽的逃离与变异,但并不想亲自下场与“终末吞噬者”这等存在硬碰硬,而是打着“驱虎吞狼”、或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它们调动“织网者”主力前往那片区域,很可能就是为了在古兽被吞噬者重创或吞噬的关键时刻,进行干涉、捕获,或者……连同吞噬者一起,纳入它们的算计!
好一招毒计!
无论古兽是被吞噬者吃掉,还是被灵能界捕获,对它们而言都是有利的结果!而若起源之地卷入其中,无论救与不救,都可能面临吞噬者与灵能界的双重打击!
局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与危险。
慕容天羽立于灯塔之巅,遥望那片混乱的星空,眸中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着,推演着无穷的可能性。
救,风险巨大,可能首面两大强敌。
不救,后患无穷,可能造就更可怕的怪物,并坐视灵能界得利。
而且,那古兽体内,还有他亲手种下的混沌之种……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混沌之道,不避因果,不惧挑战。既然麻烦主动找上门,避无可避,那便……迎上去!
他转身,声音沉稳而清晰地传入诺顿与星陨耳中:
“传令,起源之地,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启动‘灯塔共鸣’协议,向所有信息网络中的盟友发出警示,告知灵能界异动与‘终末吞噬者’威胁。”
“星陨,点齐精锐,随我出发。”
“诺顿,你与星痕长老坐镇此地,依托灯塔与古树,固守待援。”
“阁下,您要亲自前往?!”诺顿惊道。
“嗯。”慕容天羽点头,“有些局,必须亲自去破。有些‘东西’,不能落在灵能界手里。”
他看了一眼那斑驳的“生命之心”与虚影“曦”,传递过去一道意念:“此地,便托付于你了。”
“曦”的虚影微微摇曳,传递出坚定与支持的意念。
慕容天羽不再多言,一步踏出,身形己至星陨集结的队伍前方。他目光扫过这些经历过无数战火、眼神坚定的战士,沉声道:
“此行,目标,‘废墟带’边缘。敌人,可能是‘终末吞噬者’,也可能是灵能界‘织网者’,甚至……两者皆有。怕否?”
“愿随阁下,万死不辞!”星陨与众人齐声怒吼,战意冲天。
“好!”慕容天羽不再多言,混沌执境之力包裹住自身与整支小队,化作一道璀璨的混沌流光,撕裂虚空,朝着那危机西伏的“废墟带”边缘,悍然进发!
希望灯塔的光芒在他们身后,仿佛为他们送行的炬火,坚定而耀眼。
星海之中的暗流,因慕容天羽的这次决断,即将演变成一场席卷多方势力的巨大风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便是那头承载着混沌、理性与吞噬,正在绝望中奔逃的……变异古兽。
棋局,己至中盘。
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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