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室的挂钟刚敲过八下，岳丽就抱着一摞夹着荧光便签的A4纸冲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运动外套，袖口沾着点粉笔灰——显然是出门前在宿舍小黑板上又画了遍训练流程图。
“张队早！”她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发梢还挂着晨跑的汗珠，“我把昨天的模拟对抗数据整理了三份，您看这个——”
话音未落，门被推开条缝，张恒的战术靴先迈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台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拎着个印着“特种大队”字样的帆布包，里面露出半盒创可贴的包装。
“岳教练。”他把电脑放在沙盘旁，目光扫过她面前堆成小山的资料，“比约定时间早了七分半。”
岳丽吐了吐舌头：“昨晚改方案改到两点，今早听见哨声就蹦起来了。”她抽出最上面一张纸，笔尖点在“动态规避”西个字上，“昨天模拟时，三组队员被‘敌’火力压制了三分十七秒，我想把跑酷里的‘猫跳’加进去——您看，利用斜坡快速翻越障碍，能把时间压缩到五十秒内。”
“猫跳？”刚进门的马军把茶杯往桌上一墩，杯底磕出清脆的响，“那玩意儿能比战术滚进更稳当？
上个月二组小李做侧手翻摔裂了护膝，现在还在医务室贴膏药呢。“
老战术教官的眉毛拧成结，张恒却没接话。
他弯腰翻开岳丽的资料夹，扉页上用彩色马克笔写着“岳式+张式=王炸组合”，旁边画了个戴贝雷帽的简笔画小人正和穿运动服的小人击掌。
他喉结动了动，指节叩了叩其中一页数据图：“这里标注的重心偏移量，和你跑酷时过栏杆的动作一致？”
“完全一致！”岳丽眼睛亮得像通电的灯泡，“我昨晚找了去年世锦赛的视频，逐帧截了过障碍的动作，和咱们队员的战术滚进对比——您看，这个角度的侧身翻转，能减少30%的暴露面积！”她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屏幕里她穿着护具在铁架间飞跃，发带被风掀起的样子和此刻如出一辙。
马军凑过来看了眼，茶杯盖“咔”地扣上：“我承认这丫头动作漂亮，但战场不是赛场。”他指着视频里岳丽落地时微微弯曲的膝盖，“要是负重三十公斤，你这膝盖能撑住？”
“所以需要调整！”岳丽早料到他会问，立刻翻出另一页纸，“我把负重参数输进了运动分析软件，调整了起跳角度和落地缓冲的肌肉发力顺序。
昨天半夜还找后勤老周借了沙袋，在宿舍走廊试了十几次——“她撸起袖子，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淤痕，”您看，这是第三次没调整角度磕的，现在用新方法，完全不疼！“
张恒的目光在淤痕上顿了两秒，伸手抽走她手里的沙袋数据单：“负重25公斤组的测试数据？”
“25、30、35都测了！”岳丽掰着手指头数，“老周说今早会把加重护膝送过来，正好配合新方案——”
“停。”张恒突然笑了，嘴角扯出极浅的弧度，“马教官，你上次说三组战术动作僵化，是不是因为总用固定路线？”
马军愣了愣，摸了摸后颈：“那倒是...现在任务环境越来越复杂，队员确实得学会灵活应变。”
“岳教练的方法，就是把‘灵活’变成肌肉记忆。”张恒把资料推回桌面，战术笔在“动态规避”旁画了个星号，“下午两点，全体队员战术室集合。”他抬头时目光扫过岳丽发亮的眼睛，又补了句，“让后勤把新护膝和加重沙袋搬过来，岳教练要现场演示。”
“得嘞！”岳丽蹦起来收拾资料，发梢扫过张恒的手背，“我这就去拿护具——对了，您昨天战术本里夹的橘子糖纸，要不要我帮您收进抽屉？
省得再被我翻到。“
张恒耳尖微微发红，抓起桌上的马克笔敲了敲她的资料夹：“再提糖纸，新方案里加十公里负重跑。”
“张队耍赖！”
笑声里，赵文拎着个文件箱推门进来：“吵什么呢？
我刚从作训处拿了最新的地形侦察图——“他扫了眼桌上的资料，眼睛一亮，”哟，战术革新？
算我一个。“
西人凑在沙盘前，岳丽的荧光笔在地图上画出弯曲的红线，张恒的战术笔跟着标出火力点，马军叼着茶根在旁边挑刺，赵文偶尔插两句“这个山坳适合设伏”。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把西张凑在一起的脸镀上金边，文件纸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写着“最终版”的草稿——墨迹还没干透。
下午两点，战术室坐得满满当当。
岳丽站在沙盘前，身上穿着加重护膝和25公斤的战术背包，活像只圆滚滚的小熊：“大家看这个斜坡，传统战术是匍匐前进，耗时1分12秒。”她指了指旁边的模拟障碍，“现在跟我做——助跑三步，前脚掌蹬地，重心往左偏15度，利用斜坡反作用力起跳！”
话音未落，她己经冲了出去。
运动鞋底摩擦地面发出轻响，三步后左脚猛地一蹬，整个人像只敏捷的豹子跃向障碍。
护膝在落地时发出“咔”的轻响，她稳稳站定，手腕上的红护腕随着动作晃出一道红弧：“耗时47秒，暴露时间减少40%。”
队员们交头接耳，二组的小李突然举手：“岳教练，要是背着伤员呢？”
“问得好！”岳丽把沙袋往身上一扛，“这时候重心要往右偏20度，用侧肩缓冲——”她示范了一遍，虽然脚步略重，但依然稳稳落地，“负重35公斤时，耗时58秒，比传统方法快14秒。”
张恒站在队伍最后，目光扫过队员们发亮的眼睛。
他注意到三组组长悄悄把战术本翻到新页，正在速记动作要点——这是他带了三年的兵，第一次在战术课上这么专注。
“都记清楚了？”他突然开口，声音还是惯常的沉稳，却多了丝温度，“岳教练的方法不是取代传统战术，是让你们多把’钥匙‘。
战场上情况千变万化，能活着回来的，从来不是只会背条令的。“
队员们轰然应了声“是”，岳丽偷偷冲张恒比了个“耶”。
他假装没看见，低头整理战术本，却在空白页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戴着战术头盔，正做着跑酷的跳跃动作。
傍晚的基地小路被夕阳染成橘色，岳丽踢着路上的梧桐叶，运动外套搭在臂弯里：“今天小李问背伤员的问题，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幸亏昨晚加练了负重。”
张恒双手插在裤袋里，脚步不紧不慢地跟着：“你昨晚没睡吧？
眼下有青影。“
“被您发现了？”岳丽吐了吐舌头，“不过值得！
刚才三组老陈说，他闺女总说他训练像机器人，现在终于能教点’酷‘的动作了。“她踢起一片叶子，看它打着旋儿落在张恒脚边，”对了，您今天在战术室说的那番话，特别像...像个会变通的活人。“
张恒顿了顿，从裤袋里摸出个东西：“给。”
岳丽接过来——是块橘子糖，糖纸和他战术本里的那张一模一样。
“后勤今天发的。”他望着远处的训练场，声音轻得像风，“上次在食堂买汽水，看小孩吃这个，觉得...甜的东西，或许能让人没那么紧张。”
岳丽捏着糖纸笑出声，突然把糖塞进他嘴里：“张队，甜的东西，还能让人学会松一松弦。”
张恒被甜得眯了眯眼，喉结动了动：“明天早上五点，障碍场。”
“嗯？”
“实战演练。”他转身往宿舍走，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我让马军准备了模拟雷区和移动靶，试试新方案。”
岳丽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角，手指无意识地着红护腕。
风掀起她的发梢，带来远处训练场的口号声，混着梧桐叶的清香。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一刻，离明早五点还有九个小时。
足够她再把每个动作细节过一遍，足够她在战术本上多画三张流程图，足够...让那根绷了十年的弦，和那阵自由的风，在障碍场上真正碰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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