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之内，并非金碧辉煌，而是由镇狱碑力量自然衍化出的混沌虚空之景，星辰明灭，法则如缕。苏守愚高踞于一方由混沌气流凝聚的蒲团之上，气息与整个镇魔殿融为一体，深不可测。
他没有选择让佛子试探，也没有回避。既然注定要对上，那便亲自掂量掂量这所谓的“道争遗族”，究竟有几分成色。
玄玦引着一人步入殿中。
来者并非想象中那般古老沧桑、浑身散发着悲壮气息的模样。相反，此人看起来极为年轻，面容俊美近乎妖异，穿着一袭纤尘不染的月白长袍，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他步履从容，仿佛漫步自家庭院，唯有那双眸子，深邃得如同万古寒潭，映不出丝毫光亮，透着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古老与漠然。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托着一件器物——一尊非金非玉、造型古朴的暗色小秤。秤杆上刻满了难以辨识的古老符文，两端秤盘空空，却自然流转着一种衡量万物、裁定轻重的气息。
“道争遗族，巫玄，见过当代守碑人。”年轻人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姿态不卑不亢，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苏守愚目光扫过那尊小秤，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以他大罗灵觉，竟无法完全看透这件器物的底细，只觉其与冥冥中的因果大道紧密相连。
“巫玄道友，”苏守愚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殿主威仪，“镇魔殿初立，百废待兴，不知遗族此来，是友是敌？”
巫玄微微一笑，目光却锐利如刀，首刺苏守愚：“是友是敌，非由我定，亦非由殿主定。需由它来量。”他抬了抬手中小秤。
“此乃我族传承圣物——【因果秤】。可称量承诺之轻重，衡量盟约之价值，亦可视……承载因果之潜力。”巫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殿主欲与我遗族结盟，共抗昊天道统，需先过此秤一关。”
“哦？”苏守愚眉梢一挑，“如何称量？”
“简单。”巫玄将小秤平托，“殿主只需将一丝本源气息，或者，许下一个针对昊天道统的‘小誓愿’（例如：必杀某位仙庭重要人物），投入这端秤盘。”他指了指左边的秤盘。“而我族，会以相应的‘诚意’投入另一端。因果秤自会衡量，殿主是否有资格，承接我遗族积累万古的‘因果’与力量。”
苏守愚心中冷笑。说得好听，这分明是一次试探，一次风险评估。看他苏守愚的潜力、决心，乃至……身上的因果业力，是否值得遗族投资，或者，是否会在合作中途就被那庞大的业力反噬而亡。
若他拒绝，显得心虚，合作自然无从谈起。若他接受，自身根底难免被这诡异的天秤窥去部分，而且对方所谓的“诚意”究竟是什么，也完全由对方掌握主动。
“若秤量结果，我不够资格呢？”苏守愚不动声色地问。
巫玄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一分：“那便说明，殿主并非我族等待的‘破局之人’。今日之后，我族自会离去，另寻他法。至于殿主与仙庭之争……我族便爱莫能助了。”
话语平和，却带着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仿佛苏守愚只是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通不过检验就会被弃之如敝履。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玄玦按剑而立，眼神锐利地盯着巫玄，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之势。
苏守愚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没有释放本源气息，也没有立下什么誓愿。而是心念一动，引动了识海中那枚得自无名僧寂灭后、与佛子同源却更为凝练的【轮回符文】虚影，屈指一弹，将一缕极其微弱的轮回道韵，送入了左边的秤盘。
他要用这超脱因果轮回的力量，去称一称这因果秤的斤两！
嗡——！
那缕轮回道韵落入秤盘的瞬间，古朴的因果秤猛然一震！暗沉的秤身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秤杆上的符文疯狂闪烁、游动，仿佛活了过来。左边的秤盘竟微微下沉，而右边的秤盘则剧烈晃动，其上的“虚无”仿佛无法找到与之匹配的“砝码”！
巫玄脸上的从容笑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置信的震惊！他死死盯着那剧烈震颤、光芒明灭不定的因果秤，失声低语：“这……这是……超脱之力的气息？！不对，是轮回……但本质更高……你身上怎会……”
因果秤的异动持续了数息，才缓缓平复，最终，秤杆维持在一个极其微妙的平衡状态，微微向苏守愚这边倾斜。
这意味着，苏守愚投入的这缕“筹码”，其价值与潜力，隐隐超过了巫玄原本准备用来“衡量”的“诚意”！
巫玄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苏守愚时，眼神中的审视与漠然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狂热。
“看来，”苏守愚缓缓起身，混沌道体的气息如山如岳，笼罩整个偏殿，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我这‘祸害’的份量，比道友想象的要重那么一点。”
他一步踏出，来到巫玄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压迫感：“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盟友’之间，该如何相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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