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天阴得厉害。
没过多久，暴雨就砸下来了，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跟放鞭炮似的。
外面电闪雷鸣，那闪电一道接一道，把屋里照得一亮一亮的。
苏念瑾有点怕。
不是矫情，她就是怕这种动静大的雷雨天。
小时候落下的毛病。
她的父母很早就逝去了，被爷爷带大。
可爷爷是个大忙人，小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再空荡荡的家里。
她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每次雷声一响，身子就忍不住一哆嗦。
屋里的灯突然“啪”一下，全灭了。
跳闸了。
黑暗瞬间把她吞没，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带来一点吓人的光亮。
苏念瑾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陆沉刚检查完二楼，听到动静，拿着手电下来了。
手电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落在苏念瑾身上。
“外部线路问题。”
他声音还是那样，听不出情绪。
说完，他没走，反而走到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那边，坐下了。
黑暗中，他像个沉默的影子。
但奇怪，他往那儿一坐，苏念瑾砰砰乱跳的心，好像就安稳了一点。
又一道特别亮的闪电划过，几乎把整个客厅照成白天。
就在这刹那间，苏念瑾下意识地朝陆沉那边看去。
巧了，陆沉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刺眼的白光里撞了个正着。
他的眼睛很深，在闪电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涌，看不清楚，但苏念瑾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
就一眼。
黑暗重新降临。
但刚才那一眼，好像留在了空气里。
紧接着，一个炸雷几乎在头顶劈开！
“啊！”
苏念瑾吓得轻呼出声，整个人往沙发里缩。
几乎是同一时间，沙发另一边陷了下去。
陆沉坐过来了，就挨着她。
很近。
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能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又冷冽的味道。
他没碰她，只是坐在那里。
低沉的声音在轰隆的雷声里特别清晰，敲在她耳膜上：“怕打雷？”
苏念瑾脸发热，轻轻“嗯”了一声。
心跳得飞快，不知道是因为雷，还是因为他突然靠这么近。
黑暗好像给了她勇气。
她声音很小，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你……能别走开吗？”
陆沉没吭声。
但在黑暗里，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有点快。也能听到她轻轻的呼吸声。
女人身上的柔软和香气，还有这该死的、容易让人心软的黑暗和依赖……都在考验他的意志力。
他闭了下眼。
脑子里闪过沈清歌疯狂的脸，闪过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温暖的东西，柔软的东西，最后好像都会变成麻烦。
就在这时——“啪！”
灯突然全亮了。电来了。
刺眼的灯光下，陆沉几乎是瞬间就站了起来，拉开了距离，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更冷了点。
“电路好了。”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早点休息。”
说完，转身就上了楼，步子又快又稳。
苏念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怀里还抱着抱枕，愣愣的。
刚才黑暗里那点莫名的亲近和张力，随着灯光大亮，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她意识到，这个家伙，因为受到很大的感情伤害，像是个刺猬，把自己团团包围着，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心。
楼上，陆沉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外面还在下的雨。
他很少抽烟，这会儿却点了根烟。
尼古丁的味道吸进肺里，却压不下鼻尖好像还萦绕着的、她那淡淡的头发香气。
还有身体里那股刚才被他强行按下去的、陌生的躁动。
他烦躁地吐了个烟圈。
妈的。
刚才就不该坐过去。
这女人，有点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了。
几天后，那家格调高雅的茶室。
叶晚晴和苏念瑾相对而坐。
“苏小姐，这幅明代山水画的题跋，我一首看不太懂其中的典故，能请您指点一下吗？”
叶晚晴指着平板电脑上的图片，语气诚恳，还真像那么回事。
她今天穿了身素雅的改良旗袍，连说话音量都控制在了不会打扰到别人的程度。
苏念瑾有些意外于她的认真，出于教养，还是耐心解答起来：“这里用的是《庄子·秋水》的典，讲的是……”
两个女人，一个清冷如兰，一个明媚似火，坐在那里谈着风雅的艺术，画面看着挺和谐。
但叶晚晴的心思，明显不全在画上。
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茶室入口的磨砂玻璃门。
门外，陆沉像尊门神一样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侧脸冷硬。
隔着玻璃，只有一个模糊却极具存在感的轮廓。
叶晚晴看着那个轮廓，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兴趣。
这才是她约苏念瑾出来的真正目的——创造能见到陆沉的机会。
街对面，一栋写字楼的高层。
沈清歌举着高倍望远镜，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看到了！
看到了陆沉守在门外！也看到了茶室里，那两个坐在他守护范围内的女人！
那个苏念瑾，气质清冷，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儿。
那个叶晚晴，明媚张扬，背景深厚。
她们那么轻易地，就能站在他的身边，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
而她自己呢？
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用这种卑劣的方式偷窥。
强烈的嫉妒和不平等感像毒蛇一样缠紧了她的心脏，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们凭什么……凭什么……”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他弄丢了……如果当初我没有……”
恨意最终转向了自己。
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泪水混合着扭曲的爱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破碎不堪。
茶室门口，陆沉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熟悉又令人厌烦。
他不动声色地对着领口的微型麦克风低语，声音冷得像冰：“定位SQ。确认位置和状态。”
“警告她，收起望远镜，立刻离开。”
沈清歌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放下望远镜，颤抖着掏出手机。
屏幕上只有两个冰冷的字：「离开。」
是那个她烂熟于心的、属于他的加密号码。
沈清歌浑身一颤，所有的疯狂和嫉妒瞬间被更大的恐惧取代。
他知道了！他发现了！
她手忙脚乱地收起设备，脸上甚至挤出一个扭曲的、近乎讨好的表情，对着空气喃喃：“我走……我马上就走……你别生气……我这就走……”
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个监视点，不敢有丝毫耽搁。
茶会结束。
叶晚晴和苏念瑾并肩走出茶室。
叶晚晴快走两步，来到陆沉面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陆先生，苏小姐真是博学。下次我若还有问题，能不能首接向你请教？毕竟，你才是……”
她话没说完，陆沉首接打断，眼神疏离得像看陌生人：“叶小姐，我的职责是保护苏小姐安全。学术问题，非我所长。”
说完，他不再看她，上前一步，为苏念瑾拉开停在路边的车门，手掌自然地护在车门顶上。
动作流畅，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
全程，把叶晚晴当成了空气。
叶晚晴站在原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撇了撇嘴。
这男人，真是块硬骨头。
车上。
苏念瑾沉默了一会儿，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轻声开口，语气平静：“叶小姐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她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陆沉目视前方，单手扶着方向盘，回答得没有一丝波澜：“她的兴趣，与我无关。”
这句话像一阵微风，轻轻吹散了苏念瑾心头那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微妙的异样。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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