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坐在沈月娥旁边：“娘，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小姑娘吗？捡到钱还给我，又把山鹿给我的那个小姑娘，她叫黎九桑，是黎家村的人。”
“昨天在山上又遇见她，我告诉她要给她一半卖山鹿的钱，她……说不要，因为她家里己经准备把她卖了……”
“咋，她不要那个钱你就要买她啦？”沈月娥问，她没想通怎么突然说要买人。
郭青顿了顿，又说：“我去打听了，她家里要卖的人家，是准备买人回去当童养媳，冲喜的。”
听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好事，这小姑娘的家里做的也确实不是人事，但是，凭沈月娥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遇到什么可怜的人都要去帮一把，就算要帮也是力所能及的帮，而不是……买人？他们家里买个人可不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那是范围之外好远了。
沈月娥狐疑地盯着郭青：“二青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因为这些，就想要买她吗？”
郭青没有说话。
“二愣子，说话呀。”沈月娥深吸口气，忍不住轻拍了一下郭青的背，儿子都长高了不少，拍不到脑袋了。“你不会做了什么欺负人家的事了吧？啊？”
“她家里人对她很不好，但是她也没有灰心，她一开始甚至觉得，被卖去给人家做丫鬟也能过得好。”郭青垂着视线，轻声说，“沫儿也喜欢她。”
沈月娥定定地盯着他的表情看：“那也没到买……”半晌，似想到了什么，不确定的问：“二青子，你该不会是……”
郭青看了一眼他娘，又抿了下嘴，垂下眼睛。
哎哟，二愣子这是，这是不知不觉就开了个窍了吗。
母子俩就这么沉默着坐在那，心里各有自己的心思。
沈月娥心里有感慨，有震惊，有欣慰，大儿子马上就要当爹了，二儿子也眨眼间长成这么大，孩子他爹若是还活着，若是能看到这些，心里也该是高兴的吧……
“那个小姑娘，叫黎九桑？她多大了？”沈月娥问。
“马上就十五岁了。”
“你是……喜欢这姑娘，是吗？”沈月娥又问。
“……应该是吧。”郭青想，自己总是不经意地想起那双黑黑的，大大的，像小山鹿一样的眼睛，还有那抹瘦小的坚毅的身影。
“应该？！”沈月娥忍不住提高音量，又不得不压下来，“傻小子，这种事哪有应该不应该的，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自己不知道吗？”
“娘，我没想这么多，我只是……不想她被家人卖去那样的人家里。”
“那你跟人家姑娘说了这些没有？你都跟人说了什么？”
“今天沫儿在，我没有多说。我只问她愿不愿意让我们家买过来，愿意的话，我就想办法。”
沈月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既然你想好了要买人家，那你就早点给人家说清楚，不然，这不清不楚的被你带回来，咱们这样的乡下人，非言非语的可太多了……”
“娘，你不反对这件事吗？”郭青问。
“我反不反对的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你想好了没有。”沈月娥心想，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儿子们做事从不让她操心，而今也都长大了，以后这个家里还是要靠他们，只要不是做错了什么是是非非的事，她这个做娘的没什么不能支持的。
“要买人家，你想好怎么做了吗？你知道的，咱们家里就那点东西，再搜刮也变不出什么多的来，娘可以俭省地过，但是你大哥大嫂也要养他们自己的小家，还有沫儿，你以后。”
“我昨天去河对岸找李管家打听的时候，说了山鹿的事，那个李淮楠少爷估计这一两天会来我们家。”郭青不想瞒着他娘，把这些事都告诉沈月娥，他去那边难免有人看到，与其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不如自己跟家里说清楚。
“我想过了，上次救了他，虽然李员外上门送了谢礼，但是又留下一个承诺，我想用这次的事，请求他帮忙，抵消了这份恩情，以后李员外跟咱们家就互不相欠了，不然，李员外心里一首记挂着这件事，对咱们家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沈月娥听罢，想了想，点点头，是呢，还是早点了断了好，他们这些老老实实种地的人，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少让那些大老爷们记挂着他们。
“就是那只小山鹿，可能卖不了了，最后要送给李淮楠。”郭青说。
“左右也是你一个人带回来的，跟我们无关，这倒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费了几天时间照料而己。”沈月娥说。“就是那黎家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沈月娥还想继续说什么，郭沫儿提着菜篮子从后院转出来，看见她娘欢喜道：“娘，你回来啦。”
沈月娥还没来得及说话，郭沫儿又蹦了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过来挨着搂着沈月娥的胳膊：“娘……”
“哎哟这又是怎么啦？紧腻着我。”沈月娥不知道郭沫儿为什么这会要黏过来，多大的孩子了，看了看傻笑的小女儿，没得到回答，“哎真真是欠了你们的！”被郭沫儿一打岔沈月娥什么话都歇下了。
郭沫儿嘻嘻笑，她今天就是忍不住高兴，想要跟娘腻歪腻歪。
沈月娥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去厨房忙活中午饭，郭青叫住她：“娘，大哥大嫂那边……”
沈月娥摆摆手：“等后面再说吧。”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等真撇下来了再说，而且大儿子两口子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
“二青哥，你跟娘说了吗？”等沈月娥进了厨房，郭沫儿小小声问她哥。
郭青看了眼郭沫儿期待的眼神：“刚才说了。”
“那娘……没有骂人吧？”
“娘没有反对。”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快帮忙哎，洗菜刷锅搬柴火，不想吃午饭了吗。”沈月娥在厨房里喊道。
郭沫儿激动地嘻笑几声，蹦起来拿菜去洗了。郭青也忍不住露出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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