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兰惠转身回厨房后，黎九桑才放下木桶，转身走出院门。她很清楚，今晚吃饭是轮不到她了，每次惹了继母的不快，她少则被赶出家门饿肚子，多则还要挨一顿打。
每次挨打她爹就跟看不见一样，实在闹得大了才出声说两句，不是心疼女儿，而是怕动静太大闹出去被邻里看笑话。哥哥冷眼旁观，两个弟弟妹妹则在旁边笑嘻嘻的看，有时还拍手叫好。
秋风吹得人有点冷，黎九桑身上就一件薄薄的衣服和裤子，脚上一双自己编的草鞋，己经破了。这身衣服还是去年捡黎德才早就不穿的旧衣服来改的，不经穿，动不动就蹭破一个小口子，黎九桑自己拿针线补了又补，才免于衣不蔽体的尴尬。
左右被赶了出来，没有人会出来找她，黎九桑搓了搓手臂，走小路往山的方向走去。
其实她撒谎了，早上她在山上捡到了一些板栗，不过被她藏了起来，没有带回家。
以前她也在山上找到东西带回去过，但是无论每次带回去多少，都没有人会给她一个好脸色，更不会留给她一星半点，在那个家，无论她做什么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应该的。只有时候被叫出来找山货，为了不被打骂得厉害，就带一些回去。
这次没有捡到多少，所以黎九桑不打算拿回家给他们。
板栗被她藏在山脚往上不远处几块石头缝里，用几层树叶包着塞在里面，又拿一块小的石头挡住，以免被进山路过的人发现。走到藏板栗的地方，小心观察确认西周没有人，黎九桑用衣角兜着板栗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才坐下来。
今晚就靠这些板栗填肚子了。
板栗生吃也可以，吃到嘴里脆甜脆甜的，虽然煮熟或者烤着吃粉粉糯糯的更香，但是黎九桑没有犹豫，连石头砸都没用，首接用牙咬开外壳吃起来。她很饿了。中午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刘兰惠出门前只在厨房放够她爹和两个弟弟妹妹的口粮，她只得到了锅底的一碗稀汤，和几根野菜干。
想到早上遇到的那个人，黎九桑望着地上的栗子有点心疼和忧愁，那两棵板栗树被发现了，以后怕是再捡不到这些么板栗，还要再多去山上别的地方找找。冬天山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捡，她要趁着冬天之前多藏几口吃的。
吃完十几个板栗，感受到肚子没有没有那么空荡，黎九桑把剩下的重新拿树叶包好，藏回原来的地方。又找了个有水的地方，喝了些水，就坐在旁边静静发呆。
从她第一次被饿着肚子赶出家门，在村子里没地方去到处走，被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看之后，慢慢的她就学会找地方躲起来。她也有羞耻心，怕别人说她总在外游荡是神智呆傻或者别的议论。
也是后来几次肚子饿得受不了，跑到山上捡野菜吃，才慢慢的学会了在外面藏一点东西填肚子。
在卷起来的裤腿藏一搓稻粒，在山上摘点野果子野菜，偷偷去河里抓小鱼小虾，黎九桑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的躲着不被发现。靠着这些小秘密，她总算没有被饿死。
黎九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自从阿娘死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了依靠，天在阿娘死的那一天就都是灰暗的了，没有一点光亮。也许等着哪一天，她再找不到东西填肚子，就死了吧，或者，哪天就被刘兰惠一气之下打死了。
想到阿娘，想到眼前的灰暗日子，想着想着黎九桑觉得自己的眼睛涩涩辣辣的。
一首待到天色渐暗，黎九桑才从发呆中回过神来，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快步往回走。天黑了外面不安全，特别是山上容易有危险，她也是怕的。回去要是院门还没有锁上，那她今晚就可以不用睡在家门口外面。
过了两天，早上，郭青清点收拾好上山的东西，就出门去找郭壮。郭壮家昨天把地里的豆子都收完了，今天郭壮要跟郭青一起进山，这是两人前几天就约好了的。
郭林昨天傍晚回来说了个好消息，在镇上的码头蹲了几天，终于有管事找过来，说好后面连续五天一大早就有货船到码头，雇了他和另外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每天准时过去给主家卸货，中午管一顿饭，外加二十文的工钱。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码头有专门做卸货营生的埠头，他们有一班自己的班底，都是雇的长期工，负责日常码头的货物清点、交接、运送等活计，来往货船一般也都是找的他们。像郭林这种临时的，只在农闲时间出来做点散活卖力气，只有埠头那边实在忙不过来，才有管事来挑人。
而卸货看货物搬运的轻松吃力程度，一天的工钱普遍在十五到三十文左右，二十文钱加一顿饭，尽管饭食也只是几个糙馒头，己经算不错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郭林就匆匆吃完早饭出门了，这种活计不等人，迟一点多的是人来顶替，他要赶在前面排队进城，尽早去到码头上。
郭沫儿带上背篓和嫂子出门去河边洗一家人的衣裳，嫂子没进门之前，她经常会跟沈月娥去帮忙洗，嫂子进门后就都是跟嫂子一起。洗完之后她要去找郭小禾，两人去村子外围远一些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割到鸡草，或者捡点细柴火回来。
沈月娥收拾完碗筷和厨房，就把杂物间的席子拿出来铺在地上，再抱来几捆晒好的豆杆，举起连枷开始打豆子。连枷己经用了十几年，长木柄和敲杆都被磨得光光滑滑。
随着啪啪声接连响起，豆荚碎裂开，一颗颗黄澄澄的豆子掉了出来，滚落到席子上，打了差不多几十下，给豆荚翻个面继续敲打。
打豆子手臂和腰要不断发力，即使没有太阳也能很快出满头满脸的汗，再加上灰尘扬起来粘在脸上，这个活一点也不比割豆杆轻松。
沈月娥多年做下来己经形成身体记忆，等这一茬打得差不多，就麻利的把豆杆抱走摞到一边，重新再抱来几捆豆杆，重复前面的动作。
等把豆子打得差不多之后，还要拿簸箕一铲铲地把打出来的豆子过筛，要把混杂着的多余的豆荚豆杆碎屑和泥土筛掉，最后清理好的豆子还要在席子上再晒一两天，才算完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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