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长公主的试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未激起惊涛骇浪，却也让沈清漪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水面下的暗流。云岫很快查明，安阳长公主近来与吏部尚书林家往来密切，而林家恰有一位嫡女林婉茹，正值妙龄，才貌双全，是此次选秀的热门人选。长公主之意，不言而喻。
沈清漪得知后，只是淡淡一笑。吏部尚书林文正，是朝中清流领袖之一，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若能将其女纳入后宫，确实能极大巩固萧恪与清流一派的关系，也难怪安阳长公主会属意于此。这步棋，走得倒是正大光明，让人难以指摘。
她并未采取任何针对林家的动作，反而在萧恪面前，偶尔会不经意地提及林尚书在某某事务上似乎颇有见地，或是林家小姐的才名。她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贤惠、为夫君考量的妻子，提醒他注意朝中可用之才及其家眷。
萧恪何等敏锐，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他揽着她，把玩着她的发丝，低笑道：“怎么？我的贵妃娘娘这是要当朕的贤内助，替朕物色起美人来了？”
沈清漪睨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慵懒的调侃：“陛下若是看中了，臣妾难道还能拦着不成？只是提醒陛下，莫要辜负了良臣美意。”她这般大方坦荡，反而让萧恪心中那点因选秀而起的烦躁消散不少。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语气认真：“良臣是良臣，美意朕心领了。但朕的后宫，有你和孩子们，己然足够热闹。选秀之事，不过是走个过场，安抚人心罢了。”他这话，己是给了沈清漪最明确的定心丸。
果然，选秀过程波澜不惊。林婉茹毫无悬念地被留了牌子，赐封为从五品良娣，赐居离棠梨宫不算太远的芙蓉馆。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家世品貌不错的秀女被封为较低阶的妃嫔。后宫看似添了新人，实则并未掀起太大风浪。
萧恪对待新人，礼节上无可指摘，该有的赏赐份例一样不少，偶尔也会按规矩去坐坐，但心思明显不在此处。他依旧将大部分时间和情感倾注在棠梨宫。众人渐渐明白，陛下对瑾贵妃，是真正的情根深种，并非寻常恩宠可比。
林良娣初入宫时，或许还存着几分争宠的心思，但见陛下待贵妃如此，又见沈清漪协理六宫处事公允，对待新人既不刻意打压也不过分亲近，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和威严，那点心思也渐渐歇了，转而变得安分守己起来。毕竟，在绝对的实力和恩宠面前，任何小动作都显得徒劳且可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安阳长公主见自己属意的人并未能分得圣心，心中不免失望，连带着对沈清漪的观感也复杂起来。她虽不再明着针对，但偶尔在太后或宗亲聚会时，言语间还是会流露出对贵妃“独占圣心”的一丝微妙不满，认为这并非后宫之福。
这些风言风语，或多或少也传到了沈清漪耳中。她并不在意。她的地位，源于萧恪的真心，源于她自身的能力，源于她为皇室诞下祥瑞子嗣的功劳，绝非几句流言所能动摇。
她如今的生活重心，除了萧恪和孩子们，便是她的“棠梨记”和协理宫务。她将“棠梨记”的部分收益，以萧恪和她的名义，定期捐赠给京中的善堂和医馆，既行了善举，也为他们夫妻博得了仁德的名声。在协理宫务上，她则更加游刃有余，将各项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开始着手修订一些不合时宜的旧例，其干练与智慧，连萧恪都时常赞叹。
这日，萧恪下朝回来，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似是朝堂上又有了什么争论。沈清漪并未多问朝政，只是让云岫点了宁神的香，又亲手为他沏了杯他喜爱的明前龙井。
萧恪靠在软榻上，看着她娴静煮茶的侧影，殿内萦绕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香气，只觉得满身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他忽然道：“清漪，有时朕真觉得，这皇帝当着也没什么趣味。若朕只是个寻常富贵闲人，与你带着承瑾、安乐，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安居，每日看你调香弄花，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该有多好。”
这话带着几分玩笑，却也透露出他内心深处对寻常家庭温暖的向往，以及对眼前这份宁静的珍视。
沈清漪将茶盏递到他手中，闻言微微一笑，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无论你是皇帝还是平民，你都是萧恪，是承瑾和安乐的父亲，是……”她顿了顿，脸颊微红，声音轻了几分，“是我的夫君。只要我们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以“夫君”称呼他。不是陛下，不是皇帝，只是她的夫君。
萧恪浑身一震，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情意与依赖，心中被巨大的暖流和感动填满。他接过茶盏放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情：“清漪，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刻，什么选秀，什么朝堂纷争，什么流言蜚语，都被隔绝在了棠梨宫外。这里只有彼此相拥的两个人，和那份历经考验、愈发醇厚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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