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混合着地下潮湿的霉味、腐朽的金属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气味，如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昭暝与烬天曦的喉咙。他们潜行在恒纪城下方错综复杂的暗道中，脚下是崎岖不平的青石板，头顶时不时有水珠滴落，发出微弱而空洞的声响。尘书的谜语像一根冰冷的细丝，牵引着他们深入这座城市的隐秘肺腑。
前方的微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空气中的嘈杂声逐渐变得清晰——那是无数被压抑的低语、交易的讨价还价，以及某种仪式般重复的嗡鸣。昭暝的重瞳，即使在这样的黑暗中也毫无障碍，它洞悉着眼前的一切，却又在更深层次上感知到那些被扭曲的因果之流。
最终，一道破旧的木门在眼前显现。木门半掩，门缝中泄露出昏黄的灯火，以及更加浓郁的、混杂着硫磺和血腥味的特殊气味。昭暝轻轻推开门，一条狭窄而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通向一个更加宽广的空间。
这里便是恒纪城的地下记忆交易市场。
眼前是一片混乱而充满活力的景象。数百盏摇曳的油灯，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影影绰绰，仿佛是深渊中的群星。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喧嚣，各种肤色、服饰怪异的居民摩肩接踵，他们的脸上带着或警惕、或麻木、或狂热的表情。无数个简陋的摊位沿墙搭建，上面摆满了各种奇怪的“货物”：透明的晶石中封存着模糊的景象，古老的卷轴上铭刻着破碎的箴言，甚至还有一些盛放着跳动光点的玻璃瓶，每一点光都像一个微弱的灵魂。
这些，都是被剥离的记忆碎片。
“这里……竟是这般模样。”烬天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厌恶。她看到一个老妇人，颤抖着将一枚刻着家族图腾的玉佩递给一个面色阴鸷的记忆商人，换取一小瓶散发着古怪香气的药剂。玉佩在商人手中微微一颤，便有微弱的光点从中剥离，融入商人身后的一个巨大容器。
昭暝的重瞳，此刻己不再仅仅是“看”见。他感受到无数微弱的记忆因果线在空气中交织、缠绕，又被粗暴地斩断，然后重新拼接。那些晶石、卷轴和光点，并非单纯的物品，而是被撕裂的存在碎片。每剥离一份记忆，就像从生命体上硬生生剜下一块血肉。
他“看”到那些记忆碎片中，蕴含着一种原始的、饱含痛苦的“虚无因果律”——它并非法则本身，而是法则作用下的产物，充满了被遗忘的怨念。这正是尘书口中“囚笼”的一部分，是恒纪城秩序下最大的疮疤。
市场中央，一个高大的祭坛耸立，西周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祭坛之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跪伏在地，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手持骨杖的记忆商人，正主持着一场令人心悸的“记忆剥离”仪式。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黯淡的黑色晶体，此刻正散发出微弱的幽光。
“遗忘旧日之痛，方能迎新生。”记忆商人沙哑的声音在市场中回荡，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挥舞骨杖，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仙侠：重瞳睁开日，万古何为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黑色晶体猛地吸附住年轻人的眉心。
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肉眼可见的，一股股淡蓝色的光点从年轻人身上被抽离，如同被撕扯的魂魄，带着痛苦的哀嚎，被吸入黑色晶体。年轻人的身体剧烈颤抖，脸上肌肉扭曲，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挣扎在无声地消散。
“这是他们自愿的。”烬天曦的声音冷硬如铁，她的手掌无意识地握紧腰间的短刃。她清楚地感知到，这种“自愿”背后是何等的绝望。她心中的 `tradi` 在此刻被猛烈激发，她渴望重建三十三重天，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以牺牲自我、扭曲存在为代价。
昭暝的重瞳锁定了黑色晶体。他“看”到，那些被剥离的记忆碎片并非完全消散，而是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牵引，汇聚到晶体内部。在那里，它们被某种古老而扭曲的秘术进行筛选、净化、然后重铸。
他看到某些记忆碎片中，赫然蕴含着被扭曲的三十三重天残迹。那不是完整的历史，而是被篡改过的，带着虚假光环的片段——比如某个功法的残篇被植入了致命的错误，某个古老神明的名讳被替换成了无关紧要的凡人，仿佛是有人刻意将其打碎，并重新编织成一个无害的、甚至带有误导性的陷阱。
这股发现，让昭暝的心神猛地一沉。这证明尘书并非只是被动地维持平衡，而是某个更深层力量的执行者。记忆黑市，是那个“神圣谎言”的下水道，将所有不符之物进行分解和改造。
他将重瞳的力量催发到极致，试图穿透黑色晶体的表象，追溯那些被扭曲的三十三重天残迹的源头。金芒在他的瞳孔深处激烈闪烁，世界在他眼中化为无数因果线的缠绕。
他看到了。
在黑色晶体深处，那些被重铸的记忆碎片中，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因果波动，与“原初遗忘之幕”有着某种隐秘的连接。而就在这因果流动的边缘，他无意中瞥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像。
那影像如同被虚无浸染的残影，几乎消散，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真实感。它模模糊糊，像是某种熟悉的场景，又像是一个被时间磨平的轮廓。
昭暝的心神猛地一震，那股冰冷的镇定几乎在瞬间瓦解。他“看”到那影像中，有那么一瞬，他自己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不是完整的他，也不是他此刻的模样，而是一个更年轻、更模糊的轮廓，却无疑是属于他的存在基石中的一瞥。他的“被遗忘的完整”，竟以这种扭曲的方式，显现在这个肮脏的记忆黑市中！
恒纪城的谎言，原来并非仅仅是关于三十三重天，也与他的起源，与他被遗忘的真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被剥离、被交易的记忆碎片，竟然承载着他自身的印记！这无异于一场最残酷的嘲讽——他追寻的“存在”，竟被当作商品，在这虚无的角落里被贩卖。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凝固，如同两轮幽冷的寒星。一种前所未有的警惕与愤怒在他内心深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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