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焦灼的血腥味，混合着虚无的冰冷，瞬间充斥了祭坛西周。那不是单纯的肉体之血，而是承载着万古记忆、被剥离碾碎后的魂魄余烬，此刻正从烬天曦破碎的肌肤上，沿着那一道道金色裂纹，无声地蒸腾而出。空气中甚至传来微弱的、仿佛古老神祇在低语的哀鸣，那是三十三重天最后的残魂，在她的体内被唤醒，又因剧烈痛苦而濒临崩溃。
她半跪在被虚无侵蚀的祭坛上，金色的血珠在她青紫的脸上划过，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眸，此刻却被一层薄薄的泪光模糊了视线，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那些被昭暝重瞳唤醒的记忆，正如同尖锐的碎片，寸寸刺入她的灵魂。她并非脆弱，只是那份万古的悲愤与恨意，再也无法被她那坚硬如铁的意志所完全压制。
昭暝依旧立在原地，身形如山，却又如虚无本身般难以捉摸。他的重瞳，此刻聚焦于烬天曦体内那沸腾的帝魂余烬，透过那层层叠叠的金色光芒，他“看”到了更多。不是单调的过去画面，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由无数因果丝线编织而成的“记忆废墟”，其中充满了被篡改的断层，以及被刻意抹去的黑暗。
“你……你看到了什么？！”
烬天曦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承受的颤抖，那是极度的恐惧与愤怒交织而成的嘶吼，像被困在冰层下的野兽，拼命撕扯着，渴望冲出牢笼。她死死地盯着昭暝，仿佛他才是那个将她推入深渊的刽子手，眼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昭暝没有回答。
他的重瞳深处，银白色的因果丝线更加快速地交织，它们像是活物般钻入烬天曦记忆深处的“裂痕”，一点点地剥开那被虚无力量掩盖的真相。他“看”见了一个个模糊的人影，曾与烬天曦并肩，分享着三十三重天的荣耀。他们面孔在虚无中扭曲，笑容变得诡异，手中的权杖不再是守护，而是刺向天穹的尖刀。
他“看”见宏伟的神殿，被一种带着黑色气息的火焰吞噬，不是寻常的焚烧，而是从内部开始瓦解，记忆的基石被抽离，化为一道道虚无的锁链，捆缚着整个文明的骨架。
他“看”到那些所谓的“盟友”，并非被虚无力量所裹挟，而是主动与某种更为古老的、超越虚无本身的存在达成了“契约”。那契约的印记，模糊而又晦涩，烙印在那些“盟友”的灵魂深处，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的“存在”气息。
那是一种比遗忘更可怕的背叛。
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是因为“选择”。
烬天曦的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双拳狠狠砸在祭坛被虚无侵蚀的巨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石屑飞溅，她苍白的指节泛着青色，鲜血顺着她的拳头滴落在祭坛上，瞬间被虚无蒸发，只留下几缕微不可见的金色光雾，如同一缕缕消逝的魂魄。
她不再看向昭暝，而是死死地盯着祭坛中央那被模糊的符文。她的目光穿透了千古时光，回到了三十三重天陨落的那一刻。
“他们……那些伪神！”
她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撕裂肺腑的悲怆，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血肉刻画而出，沉重地砸在虚无的祭坛上。
“他们并非被虚无征服……不，不是那样！”
她猛地摇了摇头，发丝凌乱地甩动，如同被狂风摧残的枯草。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祭坛上那模糊的符文残影，仿佛在触碰那些曾经铭刻着荣耀与誓言的纹路。
“我们曾以为，虚无是最大的敌人。为了对抗它，三十三重天……与一些古老的存在达成了协议。”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寒意，如同冰锥般刺骨。昭暝的重瞳“看”到，她口中的“协议”，在她记忆深处留下了一道永不愈合的“裂痕”，那正是她“重建”执念的源头，也是她无法摆脱的枷锁。
“那协议……是关于‘存在’与‘遗忘’的平衡。他们承诺，只要三十三重天献祭部分记忆，便能换取对抗虚无的庇护。”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泪眼模糊的眼眸中，再次燃烧起滔天的恨意。
“可那不是庇护！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祭坛周围的空间因她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扭曲，那些虚无的裂痕变得更加深邃，其中隐约浮现出被扭曲的古老文字，像是在回应她的控诉。
“那些所谓‘古老存在’，他们……并非站在我们一边。他们只是利用虚无的法则，从内部腐蚀我们。他们让三十三重天献祭的，不是无关紧要的记忆，而是……我们的信任，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核心！”
昭暝的重瞳，此刻清晰地“看”到了那“背叛契约”的最终形态。它并非简单的文字或符号，而是一种概念性的“虚无铭刻”，被巧妙地隐藏在三十三重天与那些“古老存在”的协议深处。它利用了三十三重天对“存在”的极致执着，诱使其主动“遗忘”自身的警惕与一部分本源力量，从而为那些“伪神”开启了从内部侵蚀的门户。
那些“伪神”以“守护者”的姿态出现，却在三十三重天的核心处，悄无声息地植入了“遗忘的种子”。他们利用协议的力量，将曾经最忠诚的神将，一步步地变成了“虚无的信徒”，让他们亲手挥舞起虚无的镰刀，收割昔日同袍的生命，抹去他们的存在。
“他们将我的族人……我的子民，活生生地，从存在中抹去！”
烬天曦的低吼，带着一种绝望的泣血。
“那不是简单的死亡，昭暝！那是……彻底的虚无！连他们的名字，他们的记忆，都被生生剥离，化为滋养那些伪神的养分！”
她颤抖着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片虚无。她的指尖流出的金色血液，此刻变得更加浓郁，在空中凝结成一个个细小的、透明的泡影，每一个泡影中，都映照着一个模糊的、被遗忘的面孔，他们无声地哀嚎，最终化为虚无。
那是“记忆碎片幻象”，被昭暝的重瞳所激发，短暂地显现于现世。
“他们篡改了历史，抹去了我们的荣耀，将三十三重天的陨落，说成是天道的惩罚，说成是我们对抗虚无失败的必然！”
她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一种极致的悲愤，仿佛要将这片虚无荒野都震碎。
“可我记得！我亲眼看见……他们用虚无之刃，斩断了我们与万界的因果！”
她的双眼因恨意而赤红，泪水与金色的血液混杂在一起，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祭坛冰冷的巨石上。那滴血，竟在祭坛上留下了一个短暂的、如同火焰灼烧般的“裂痕”印记，随即又被虚无迅速吞噬。
“我发誓……我以三十三重天最后神裔之名发誓！”
她猛地仰头，望向那灰蒙蒙的天穹，声音中充满了不屈与决绝。
“我必将这些伪神，这些背叛者……一个不留地，全部，拉入虚无！”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如同被点燃的柴薪，帝魂的余烬在她体内狂暴地涌动，金色裂纹蔓延全身，仿佛随时可能将她撕裂。那是极致的恨意与悲愤，化为最纯粹的毁灭之力，在她濒临枯竭的身体中酝酿。
然而，她的叙述却戛然而止。
她的神魂余烬在虚空中颤动，剧烈而又虚弱，仿佛刚才的爆发，己经耗尽了她所有残存的生机。她的目光，再次变得空洞而迷茫，如同一个在漫长虚无中迷失的旅人。
昭暝的重瞳，此刻穿透了她疲惫的外表，首接“看”向她灵魂深处那颗被仇恨与执念包裹的“记忆核心”。他“看”到，她所说的“背叛契约”印记，正在那核心深处，散发着微弱而又腐朽的光芒，那是那些“伪神”为三十三重天布下的陷阱，也是烬天曦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抬起手，指尖微动，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虚无中汇聚，却没有触碰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着。
烬天曦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指向远方虚无的深处。
“那是三十三重天陨落之地，也是那些伪神藏匿的巢穴！”
她的声音嘶哑而坚定，眼中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仿佛要将虚无都焚尽。她再次望向昭暝，那双因泪水与血迹而模糊的眼眸中，充满了决绝与狂傲。
“昭暝，你……可愿与我一同，埋葬他们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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