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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血肉为卷:铭史者的永恒铭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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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书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缓缓起身,身上的灰白长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并非被气流吹拂,而是被一股从他血肉深处涌动的古老力量所鼓动。他的目光越过昭暝和烬天曦,看向虚空中那本模糊的“元典”虚影,眼神中不再是悲痛与绝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的决绝。

他的皮肤开始泛出密密麻麻的记忆符文,起初只有萤火般的微光,转瞬便如潮水般蔓延至全身,由淡漠的灰色逐渐转为灼热的金色。这些符文并非铭刻在外,而是从他血肉深处生出,是他毕生所铭记的、被篡改的真实历史,此刻正以一种悲壮的方式,从最深层的存在基石上显现出来。那符文跳动的光芒,与厅堂墙壁上的铭刻符阵产生共鸣,发出一种微弱的、带着回音缺口的嗡鸣,仿佛古老的石墙也因这异变而低语。

烬天曦的血泪还未干涸,此刻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震撼。她看到尘书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鲜血,而是纯粹的记忆光点。她伸出手,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中,指尖能感受到一股来自尘书身上,记忆消散前微弱而绝望的震颤。她本以为他会选择隐忍,或者带着秘密继续苟活,却未曾想到,这个以谎言为生的铭史者,竟会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以自身为祭,去献祭他所背负的真相。

“我……为‘秩序’而生,亦将为‘真实’而……归墟。”

尘书的声音不再嘶哑,反而变得宏大而空灵,仿佛古老预言的回响。他缓缓抬起双手,做出一个像是捧起整个世界的姿势。他的指尖,己经开始沙化,金色的记忆符文如瀑布般从他指缝间洒落,每一粒沙尘,都蕴含着一段被遗忘的因果。

“吾以铭史之名,以万古孤独为证,葬去虚妄,铭刻真名!”

他口中吟诵的,不再是铭史者世代相传的“铭记秩序”誓言,而是“真相”本身的挽歌,声音中带着古老预言的深沉。随着他每一个字句的吐露,他那原本被谎言束缚的灵魂,在昭暝重瞳的“看”来,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和透明。他体内的因果之链,那些曾经被强行抹去、又被虚无填补的“死角”和“逻辑漏洞”,此刻正在以一种缓慢而痛苦的方式自行剥离,显露出其下被掩盖的真实面貌。

他的血肉之躯都在沙化、消散。那不是简单的湮灭,而更像是一本书页被风吹散,每一个字迹都脱离了纸张,在空中化为光点。尘书,正在将自己的生命,化作一本活体的“骸骨之书”,如同万俟铭当初的牺牲,但更加主动、更加宏大,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以最坚定的意志,选择成为真相的载体。

金色的记忆光点,如同星辰在厅堂中爆发,又如同最璀璨的萤火,在虚无中闪烁。它们不再是无序的碎片,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的秩序排列着,形成一道宏伟的记忆流光,汇入虚空。这片流光中,包含了“元典”被篡改的原始记录,以及所有被谎言掩盖的古老真相,它们不再被虚无因果律所束缚,而是以最原始、最纯粹的姿态,向世界展示其被遗忘的面貌。

昭暝的重瞳在这一刻全面洞开,瞳孔深处,两轮金色的符文之月缓缓转动,发出无声的吸力。他感到自己的识海深处,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万古真理的大门。那海量的记忆流光,带着尘书最后的意念,如同滔天洪流般涌入他的意识。他“看”到了“原初遗忘之幕”降临前,元典的完整形态;他“看”到了“伪神”们如何利用虚无法则的漏洞,巧妙地将“铭记”的力量篡改为“遗忘”的工具;他“看”到了三十三重天陨落的真实原因,并非简单的战败,而是被扭曲的元典以“合法”之名,强行从根源上剥夺了其存在的逻辑。

所有被谎言蒙蔽的真相,所有被刻意遗忘的古老因果,此刻都毫无保留地烙印在昭暝的识海深处。那是一种极致的,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与宇宙本源融为一体的宏大。他终于理解了尘书的矛盾与悲哀,这个用谎言维护秩序的守护者,最终以牺牲自我来揭露真实,那份选择,重塑了他自己的存在。

“铭史者的职责,是记录真实……无论那真实,多么……残忍。”

尘书最后的低语,带着一丝解脱,一丝欣慰,一丝……被遗忘的叹息。他的身体,彻底化为虚无,只留下一片金色的光点,在空气中缓缓旋转,最终消散无形。

烬天曦眼中噙着泪光,血泪与新生之泪交织,滑过她坚毅的面庞。她终于理解了尘书的牺牲,那并非绝望的逃避,而是一种以自身消逝来点燃真理的决绝,一种至高无上的崇高。他用血肉为卷,铭刻了永恒的真实,将他所守护的“秩序”与她所追寻的“真实”以最悲壮的方式融为一体。她感到心中那块冰冷的黑铁,此刻被这股崇高的力量冲击,开始融化,化为一种更为坚韧、更为清澈的决心。她的复仇,将不再仅仅是为了旧日荣耀,更是为了铭记,为了不再让任何真实被谎言所埋葬。

尘书消散的最后一缕光辉,在他站立之处留下了一个由纯粹记忆符文构筑的虚空印记。那印记无声地向外扩散,与恒纪城墙壁上原本闪烁的符文产生剧烈共鸣,让整个城市都发出一声无形的哀鸣。昭暝感觉到,随着尘书的归墟,这个世界的底层法则,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微弱但清晰地……震动了,仿佛神祇坠落时破碎虚空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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