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殿门合拢，将外界风雪与光线一同隔绝。殿内温暖如春，却比极寒更令人窒息。云澜背靠着冰冷的玉柱滑坐在地，寒意透过衣料渗入骨髓，却远不及心头的冰冷。
输了。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盘旋，带着绝望的回响。他纵横仙界万载，历经劫难无数，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栽在一个来历不明、心思难测的存在手中。不是败于实力，不是输于谋略，而是被一种近乎蛮横的、以“保护”为名的偏执，囚于这方冰狱。
屈辱，愤怒，无力感……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他试图运转那丝微薄的仙元冲击体内的禁制，却如同蚍蜉撼树，徒劳无功。斩渊的力量，深不可测，远超他目前的认知范畴。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一名身着素白宫装、面容模糊不清的侍女端着食案悄无声息地走进，将精致的点心和一壶热气腾腾的灵茶放在离他不远的玉几上，然后又如影子般退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雪霄宫，连同里面的人，都透着一股死寂的诡异。
云澜没有动那些食物。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必须弄清楚几件事：斩渊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这雪霄宫的底细？以及……如何脱身？
他重新站起身，开始仔细打量这座大殿。除了那张显眼的暖玉主座，西周墙壁皆是光滑如镜的玄冰，隐约能映出人影，却无法穿透。他尝试走向殿门，手刚触碰到那看似普通的冰门，一股强大无匹的排斥力便猛地将他弹开，震得他手臂发麻。
果然，这里布有极强的禁制。
云澜没有再做无谓的尝试，他退回殿中央，盘膝坐下，开始调息。既然武力无法突破，那就只能等待时机，并尽可能恢复一丝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也可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殿内感受不到昼夜交替，只有永恒的、被法术维持的白昼光亮。每隔一段时间，那名沉默的侍女便会送来新的食物，换走未动的旧食。
云澜始终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不言不动，如同入定的老僧。但他的神识却如同最敏锐的触角，悄然探查着这座宫殿的每一寸角落，感受着空气中灵气的流动，以及……斩渊留下的气息痕迹。
他发现，这雪霄宫的灵气虽然稀薄，却异常精纯，带着一种古老而苍凉的味道，与仙界和凡间的灵气都截然不同。而斩渊残留的气息，更是古怪，时而如春风和煦，时而又如深渊般晦涩难明，仿佛蕴含着多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特质。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剑灵，甚至不是一个寻常仙魔能够拥有的气息。
*---*
不知第几次送餐后，殿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斩渊。
他换了一身更为闲适的墨色锦袍，衣摆绣着暗银色的流云纹，少了几分昨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他手中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信步走来，目光落在依旧闭目打坐的云澜身上。
“不吃不喝，是想用这种方式抗议？”斩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
云澜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入定己深。
斩渊也不恼，自顾自地走到那张暖玉主座前坐下，单手支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说，仙尊之躯，己经无需这些凡俗之物果腹了？”
云澜依旧沉默。他在积蓄力量，也在观察。斩渊今日的情绪似乎比昨日平稳，或许是个试探的机会。
见云澜不理，斩渊轻笑一声，换了个话题：“这雪霄宫，你觉得如何？虽比不得你仙界的琼楼玉宇，但在这凡尘北境，也算是一处难得的清净之地了。”
云澜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囚笼再好，也是囚笼。”
斩渊挑眉，似乎对他的回应颇感兴趣：“哦？那你觉得，怎样的地方才不算是囚笼？东海？还是你那个小小的云深不知处？”
他语气轻松，但话语中的掌控意味却丝毫不减。
云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究竟是谁？与这雪霄宫，又有何关系？”
这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知己知彼，方能寻得一线生机。
斩渊眸色微深，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斟酌措辞。片刻后，他才缓缓道：“我是谁，日后你自然会知道。至于这雪霄宫……算是我的……一处别苑吧。”
别苑？云澜心中冷笑。一处拥有如此强大禁制、灵气古怪的“别苑”？骗鬼呢。
“你费尽心机，将我囚于此地，总不会只是为了与我闲聊吧？”云澜继续试探，“葬魔渊之事，是真是假？玄玑真人如今何在？”
斩渊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葬魔渊之事自然是真的，否则我何必大费周章将你带来这相对安全的北境？至于玄玑老道……”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很好，只是暂时无法来打扰我们而己。”
无法打扰？是被控制住了，还是……云澜心中一沉。玄玑真人修为不弱，若斩渊能轻易让其“无法打扰”，其实力恐怕远超预估。
“你就不怕仙界察觉，派人来寻？”云澜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试图施加压力。
斩渊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仙界？他们若真有本事找到这里，尽管来便是。”
这话语中的轻蔑与笃定，让云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斩渊的底气，远比他想象的更足。
看来，指望外界救援，希望渺茫。
斩渊站起身，踱步到云澜面前，俯视着他：“云澜，别再试探了。安心留在这里，外面的一切风雨，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习惯我的存在。”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具有侵略性，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云澜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思绪。硬碰硬显然不行，只会激怒这个疯子。或许……只能暂时隐忍，虚与委蛇，再寻时机。
他没有再出言反驳，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恢复了沉默。
但这沉默，在斩渊看来，却是一种默认，一种软化。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殿门再次合拢。
云澜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冷冽。
囚笼虽固，但困不住求生的意志。斩渊虽强，但必有疏漏之处。
他需要时间，需要耐心。
这冰狱中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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