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渊的手如同铁钳，牢牢扣住云澜的手腕，冰冷的触感透过肌肤，首刺骨髓。两人距离极近，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错间，是斩渊身上那股清冽而危险的气息，以及他眼中翻涌的、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挑战你的底线？”云澜被迫仰头看着他，尽管手腕剧痛，气息受制，眼中却无半分惧色，只有冰冷的讥诮，“你的底线，便是将我永远锁在这方寸之地，做你续命的药引，满足你扭曲的占有欲吗？”
“药引？”斩渊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这个词深深刺痛，扣着云澜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声音嘶哑低沉，“在你眼里，我便只是如此不堪？”
“不然呢？”云澜毫不退缩地迎视着他，“若非为了源初之气，你为何纠缠不休？若非为了掌控我，你为何步步紧逼？斩渊，收起你这副故作深情的模样！令人作呕！”
“故作深情？”斩渊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自嘲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云澜，你可知……你可知我为何能从那万法归寂、众生湮灭的归墟中，挣脱出一缕残魂？”
他猛地将云澜拉得更近，几乎要嵌入自己怀中，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云澜耳畔，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偏执：“不是因为什么源初之气！是因为你！是因为在彻底沉沦的前一刻，我‘看’到了你！你的仙魂之光，如同归墟黑暗中唯一不灭的星辰！是那一点光，给了我挣脱的力量，给了我存在的意义！”
云澜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斩渊！这个说法，比之前任何解释都更加荒谬，更加……惊心动魄！他的存在，竟然是斩渊挣脱归墟的契机？！
“荒谬！”云澜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归墟乃天地绝域，岂是因一人而存变数？！”
“我也希望是荒谬！”斩渊死死盯着他，眼中是赤裸裸的、不容置疑的疯狂与痛苦，“可这就是事实！云澜，从我在归墟‘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存在，便与你绑在了一起！你是我存在的因，亦是我存在的果！没有你，我早己消散于虚无！所以，我不是要囚禁你，我是不能失去你！你明白吗？！”
这番近乎剖白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云澜脑海中炸响！他怔怔地看着斩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毁灭般的执着和……脆弱，一时间竟忘了挣扎。
如果……如果斩渊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囚禁”与“被囚禁”更加复杂，更加……宿命般纠缠不清！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云澜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茫然，“欺骗，强迫，囚禁……这便是你所谓的‘不能失去’？”
斩渊的眸光剧烈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狼狈和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偏执覆盖：“是！我承认手段卑劣！可我别无选择！初时我残魂虚弱，记忆混乱，只能凭借本能靠近你！后来……后来我害怕！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逃离，会厌恶！我怕失去你这唯一的光！我只能用尽一切办法将你留在身边！哪怕……哪怕让你恨我！”
他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带上了哽咽的沙哑，扣着云澜手腕的力道，却依旧没有丝毫放松，仿佛一松开，眼前之人便会化作幻影消失。
寝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织。
云澜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这张俊美无俦却写满了偏执与痛苦的脸，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恨意依旧存在，警惕丝毫未减，但在这之下，一种更加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厘清的情绪，悄然滋生。
斩渊的这番话，颠覆了他之前的许多认知。若他所言非虚，那么一切的起因，竟源于一场超出理解的、宿命般的牵连？而斩渊那些疯狂的行径，背后隐藏的，竟是如此深刻的……恐惧与依赖？
这个认知，让云澜感到一阵荒谬和……无力。
“即便如此，”云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恢复了冰冷，“这也不是你肆意伤害、强行掌控我的理由。你的恐惧，你的依赖，是你的事。我的意愿，是我的事。”
斩渊的身体猛地一僵。
云澜看着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我，不，属，于，你。”
五个字，如同五把冰锥，狠狠刺入斩渊的心脏。他眼中的疯狂和痛苦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扣着云澜手腕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
云澜立刻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揉着发红的手腕，戒备地看着他。
斩渊站在原地，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神情。周身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沉寂。
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云澜，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苦的弧度。
“是啊……你不属于我。”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来……都不属于。”
说完，他不再看云澜，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向寝殿深处那面冰冷的玄色石壁。指尖划过，石壁上涟漪荡漾，露出一道幽暗的入口。他没有回头，径首走了进去，入口随即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云澜一人。
暖玉依旧散发着温热，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悲伤。
云澜站在原地，看着斩渊消失的方向，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力道，耳边回响着那番惊世骇俗的坦白和最后那句近乎认命的低语。
心口处，传来一阵陌生的、细微的抽痛。
他缓缓握紧了拳。
咫尺之间，依旧是囚笼。
只是这囚笼的锁链，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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