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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旧物、泪痕与反转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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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老宅阁楼里的那个带锁日记本,像一枚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陆星延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后,暂时沉入了日常的湖底。表面上看,生活似乎恢复了原有的节奏——上课、完成课业、准备期末项目。但林悠悠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星延的沉默比以往更深,那双总是清明锐利的眼眸里,时常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和思索。他在消化,在权衡,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没有再主动提起那个日记本,也没有立刻采取行动去打开它。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仿佛首觉在告诉他,贸然撬开那把锈蚀的铜锁,可能会释放出某些他尚未准备好面对的东西。他依旧忙碌,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将所有时间投入外部调查,而是更多地将精力放在了课业和……陪伴林悠悠上。

这是一种微妙的情感转移,仿佛在不确定的风暴来临前,更加珍惜眼前触手可及的安宁与温暖。他会花更多时间待在客厅,即便各自做着不同的事——他看他的法典,她画她的草图——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空气中便弥漫着一种无声却坚实的默契。他会在她熬夜赶画稿时,默默准备好宵夜和热牛奶,动作轻柔地帮她按摩僵硬的肩膀。这些细碎的日常,像细细的丝线,编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兜住他因母亲往事而时常下坠的心。

林悠悠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疼又欣慰。她没有催促,只是在他偶尔对着窗外发呆时,走过去,轻轻靠在他身边,或者递给他一块她刚削好的水果。无需言语,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安慰。

·

时机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周六下午,悄然到来。

陆星延接到父亲电话,需要他回老宅一趟,签署一份与他名下部分资产相关的文件。陆星延接电话时,林悠悠正在旁边调色,她看到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语气依旧平静地答应了。

“我陪你一起去?”等他挂断电话,林悠悠放下画笔,轻声问。

陆星延看着她,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不用,签个字很快。你在家等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有机会,我试试看能不能把那个日记本带出来。”

他的眼神里有着明确的计划。这不是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林悠悠点点头,没有坚持:“好,你自己小心点。”

陆星延离开后,公寓里显得格外安静。林悠悠有些心神不宁,画了几笔总觉得不对,索性放下画笔,开始整理画室。当她清理到堆放旧画材的角落时,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蒙尘的硬纸箱——那是陆星延之前从老宅陆续搬过来,还没来得及彻底整理的、属于他母亲阮静的一些零散旧物。

箱子里的东西不多,一些过时的文学书籍,几本旧的流行歌曲磁带,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手工制作的、有些粗糙的松木小盒子。

林悠悠小心翼翼地将散落的东西收拢回去。当她拿起那个松木小盒子时,发现盒盖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她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面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秘密,只有几样看似普通的小物件:一枚褪色的红色枫叶书签,几张边缘卷曲的旧照片,还有一叠用彩色丝带系好的、厚厚的信笺。

林悠悠的目光被那叠信笺吸引。信纸己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是那种属于少女的、清秀又略带稚气的笔触。她并非有意窥探,只是信笺最上面一张,没有像其他那样被仔细叠好,而是微微摊开,露出了开头几行字。

那几行字,像带着魔力,瞬间抓住了她的目光——

【致十年后的阮静: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不知道是否己经成为了你想成为的人?有没有勇敢地挣脱那个令人窒息的‘金丝笼’?有没有……找到真正属于你的、自由的天空?】

“金丝笼”? 林悠悠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词汇,与她认知中陆家那种规整、精英、充满期望的氛围,隐隐对应上了。她仿佛透过这泛黄的信纸,触碰到了一个少女敏感而渴望自由的灵魂。

她犹豫了一下,道德感在拉扯着她,但对陆星延的关切,以及那股想要更深入了解他母亲、帮助他解开谜团的冲动,最终让她轻轻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解开了那束信笺的丝带。

她并没有细读,只是快速地翻阅着。这些似乎是阮静从少女时期到结婚前后,断续写下的随笔和心情记录。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艺术的热爱(她提到想去学画画,但被父亲以“不务正业”否决),对远方的向往,以及……一种逐渐加深的、被困于某种既定轨迹的忧郁和无力感。

【10月6日 阴】 “又和父亲争吵了。为什么我的人生必须按照他的蓝图铺设?律师?政治?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剪断了翅膀的鸟,明明渴望天空,却只能望着镀金的笼栏发呆。”

【10月15日 雨】 “见到了陆家长子。家世显赫,本人优秀,无可挑剔。父母都很满意。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们看到的是一段‘强强联合’的佳话,而我看到的,是另一座更加华丽、也更加坚固的牢笼。”

【婚期将近……心里空落落的。所有人都说这是最好的归宿。也许吧。只是,那个曾经梦想背着画架走天涯的阮静,大概真的要彻底死去了吧。】

越往后翻,笔触越是沉郁,偶尔会出现一些断续的、像是被泪水晕开过的字句:

【好累……扮演一个完美的陆太太,好累。】 【星延今天会笑了,真好看。也许,这就是我唯一的意义了?】 【……那艘艇……像挣脱了一切束缚……如果……】

最后这页,写到“那艘艇”就戛然而止,字迹有些凌乱,仿佛记录者心绪不宁。林悠悠的心脏骤然收紧。“那艘艇”?是指……导致她出事的摩托艇吗?她为什么会用“像挣脱了一切束缚”来形容它?这背后,是不是隐藏着更复杂的、不为人知的心境?

这些文字,拼凑出一个与陆星延记忆中温婉娴静的母亲、与陆家展现出的“幸福美满”叙事所不同的形象——一个内心充满艺术激情、渴望自由、却在家族期望和联姻现实中感到窒息和压抑的年轻女性。

林悠悠拿着这些信笺,手指微微颤抖。她感觉自己仿佛触碰到了一个被时光尘封的、孤独而痛苦的灵魂。这些文字,或许就是解开阮静内心世界,甚至可能间接关联到那场“意外”的关键线索。

就在这时,公寓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陆星延回来了。

林悠悠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将信笺收好,但己经来不及了。陆星延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中那叠显眼的泛黄信纸,以及她脸上尚未褪去的震惊与复杂情绪。

他的目光瞬间定格在信纸上,脚步停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从归来的平静,迅速转为惊愕、困惑,最终沉淀为一种深沉的、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的凝重。

“悠悠,”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手里拿的是……?”

林悠悠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她知道自己无意中踏入了一个敏感的禁区,但事己至此,她无法隐瞒,也不想隐瞒。

她走上前,将那些信笺轻轻递到他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星延……我想,我可能……发现了你妈妈留下的,一些真正想说的话。”

陆星延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信纸,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脸上血色渐褪。母亲那熟悉的字迹,此刻看起来如此陌生,又如此……触目惊心。

他缓缓地、几乎是僵硬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叠承载着母亲沉重心情的信笺。

指尖触碰到的,不仅是泛黄的纸张,更是一段尘封的、充满压抑与挣扎的过往。

追寻真相的路上,又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悄然降临。而这一次,线索指向的,并非外部的阴谋,而可能是一颗长期被困于牢笼、渴望挣脱的……绝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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