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合拢的闷响还在地下室回荡，信徒甲被拘灵笼压在墙角，呼吸粗促得像破风箱。他眼珠乱转，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清的祷词，手指抠着合金栏杆，指甲翻了边也不觉得疼。
艾文蹲下身，从袖口抽出一根细铜丝，插进笼底缝隙。咔哒两声，微型共鸣阵启动，空气中泛起肉眼难见的波纹——频率刚好和财阀密道里那种老式掘具震动一致。
信徒身体猛地一抽，瞳孔失焦。
“这招我学自酒馆后厨。”艾文语气平静，“每次炖汤快糊锅时，锅底那点颤音，跟你们财阀地下三公里的传送带一个德行。”
璃雀站在半步外，指尖轻捻，灵枢粉如沙尘般浮起，顺着对方鼻息钻入脑域。她没说话，但空气里的压力开始扭曲，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正往那人记忆深处扒拉。
谢无赦靠在对面墙上，手里那杯未喝完的酒轻轻晃动。血色纹路在液面下蠕动，像是活物在爬。
“你说家人会替你还债……”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凿进寂静，“可他们现在，还在矿坑底下活着吗？”
信徒喉头滚动了一下。
画面断片般浮现：昏暗密室，秃顶男人坐在金椅上，手指敲着桌面，节奏和掘具启停完全同步；一张泛黄的城建图铺开，第七节点被红圈标记，旁边写着“静默掘具适配度97%”；还有个女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守卫笑着把怀表塞进她手里——正是他腰间那枚蓝宝石怀表。
“不……不是我……”他开始哆嗦，“我只是记账的！那天我去教堂对账，他们说我欠了三年赌债，一笔勾销，只要走一趟夜鸩……”
“然后呢？”艾文问，“签了卖身契？还是脑袋里被种了控魂钉？”
“是烙印。”璃雀突然说，“精神绑定类低阶契约，触发条件是说出关键情报。他现在每吐一个字，太阳穴都在充血。”
谢无赦冷笑：“那就别让他‘说’。”
他抬手，酒液倾出一滴，落向地面。就在即将触地的瞬间，整片液体骤然悬浮，化作一面微小镜面，映出信徒脑中景象——那是被财阀模糊处理过的记忆残片，人脸全都蒙着雾，唯独一个穿紫袍的身影背影清晰，手中折扇微张，露出一角龙纹。
“王爷的人。”艾文低声，“他们在联手挖通地脉第七节点，但目的不明。”
“目的很明。”谢无赦把空杯搁在台面，“第七节点下面是古代祭坛，封着‘地心锚桩’。那东西一旦激活，能抽干整座城的灵枢流，做成活体献祭基座。”
璃雀皱眉：“你是说……他们想拿全城人当燃料？”
“不然你以为财阀为什么专挑午夜运掘具？”谢无赦盯着那幅挂在墙上的残画，“能量抽取是渐进式的，等人们察觉异常，早就成了干尸。”
艾文起身，走向吧台暗格。他取出一卷泛黄的旧城建图，抖开铺在台面。边缘有烧焦痕迹，显然是从上一册账本里抢救出来的。
“我小时候在贫民窟钻过下水道。”他指着图纸西侧，“这儿原本是废弃祭坛，后来填平盖了酒窖。但地基打得浅，下面空腔至少十米深。掘具要打通这里，用不了两个时辰。”
璃雀将灵枢链末端轻触图纸，一丝能量渗入。刹那间，虚影浮现——一条幽蓝脉络自酒馆地底延伸而出，蜿蜒北上，终点正是财阀府邸地下密室。
“他们在引流。”她眼神冷了下来，“一边挖，一边偷抽灵枢流喂自己。”
谢无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让他们继续挖。”
艾文抬头：“假装不知道？”
“不。”谢无赦走到墙边，指尖划过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油彩缓缓流动，显现出一段地下通道入口的画面，“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但误判我们的应对方向。”
“演戏？”艾文懂了。
“比演还简单。”谢无赦回头，“就说我们打算加固东墙防御，调集建材，封锁通道。你安排人去采购水泥和钢筋，越张扬越好。”
“他们会以为我们要死守正面。”璃雀接话，“等他们集中力量准备强攻东侧，就会放松对西郊节点的警戒——那时候，才是真正动手的时候。”
艾文点头：“我让线人在黑市放消息，就说夜鸩要改建成堡垒，连屋顶都要加装反侦测涂层。”
“记得加点细节。”谢无赦淡淡道，“比如‘主材料必须抗腐蚀，毕竟地下潮气重’——暗示我们在防渗透，实则引导他们忽略真正的薄弱点。”
璃雀看着他：“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会信？”
“人性不会变。”谢无赦靠着吧台坐下，左眼血丝己爬上眉骨，“贪婪的人永远相信对手比自己蠢。他们会觉得，我们发现了阴谋，第一反应就是龟缩防守。”
艾文笑了笑：“那我们就给他们一场完美的心理剧。”
三人陷入短暂沉默。地下室那边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是信徒撞上了笼壁。
“他怎么办？”璃雀问。
“留着。”谢无赦端起另一杯新调的酒，“等明天掘具开工，让他亲眼看看，自己当初递出去的情报，最后砸在谁头上。”
艾文转身走向楼梯口，脚步轻稳。经过吧台时，他顺手摸了下铜铃底部——那里嵌着一颗微型灵枢导管，己被熔断，断口焦黑。
璃雀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谢无赦手上。那只手仍在轻微颤抖，但他握杯的姿势依旧稳定，仿佛疼痛只是别人的事。
“你撑不了太久。”她终于开口。
“我知道。”他说，“但只要还能站，就不能让他们觉得我倒了。”
外面风声渐起，吹得窗框轻颤。某片碎玻璃在残画边缘微微发亮，像是吸饱了某种不该存在的能量。
艾文从楼上下来，手里多了份伪造的运输单据。“己经传出去了。”他说，“建材车队明早六点到，路线经过东门哨卡。”
谢无赦点头，没再说话。他盯着那幅画，画面深处，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正缓缓成形，台阶上布满暗红色纹路，像干涸的血迹。
璃雀走到主厅中央，灵枢链垂落，指尖微动。全馆的灵枢波动开始重新校准，防御协议转入二级待命状态。
“东墙那边我会布置假信号源。”她说，“足够骗过远程扫描。”
“很好。”谢无赦站起身，拄杖走向画框，“等他们以为鱼咬钩了，才是收网的时候。”
艾文站在吧台后，整理着几瓶刚开封的酒。其中一瓶标签写着“悔罪者之酿”，液体呈深褐色，表面浮着一层银光。
他没看任何人，只是低声说了句：“这次，该轮到他们尝尝被算计的滋味了。”
谢无赦抬起左手，血瞳映着烛火，凝视画中阶梯的最后一级。那里似乎有个人影蹲着，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
他伸手触碰画布。
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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