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还在酒馆地板上爬行，铜灯的火苗却己歪向另一边。谢无赦的手指刚从画布撤回，那幅《灰巷·子时》右下角的裂痕比昨夜更深了些，像是有人用指甲在现实上划了一道口子。他没看画，只把指尖按进吧台缝隙——血己经凝了，但灵枢石在杖底嗡鸣，提醒他：昨晚神父留下的频率还在震荡。
这地方清净不了几天了。
门被推开的时候，连风都懒得掩饰来意。沃尔特站在门口，金丝边礼帽扣在秃顶上，西装领口三枚宝石闪得像菜市场杀鱼摊前挂的铜秤。
“老板。”他笑出一口烟渍牙，“我又来了。”
谢无赦没抬头，正用一块黑布擦蛇头杖顶端的灵枢石。那石头今天格外烫手，像是刚从谁脑子里掏出来的心脏。
“你不是说会再来？”他声音平得像没开瓶的汽水，“我还以为你在路上被驴踢了。”
沃尔特哈哈两声，大步走进来，皮鞋踩得地砖发颤：“我可惦记着昨儿那杯‘忘忧’呢！喝完一宿好梦，醒来连老婆骂我都觉得是情话。”
谢无赦抬眼，镜片后的红瞳扫过对方脸。这人眼神太稳，稳得不像刚被抽走过记忆的人。正常情况下，哪怕是最强的心理素质，在“醉生梦死”作用后也会有半秒迟滞——就像电脑重启时蓝屏那一瞬。
可沃尔特从进门到现在，连眨眼频率都没变。
“梦做得太美，容易醒不来。”谢无赦放下布，随手取下一支空杯，“你要的酒，成本有点高。”
“钱不是问题。”沃尔特甩出一张金卡拍在吧台，“我要十杯，带配方。”
“不卖。”谢无赦把杯子转了个圈，“酒是现调的，死了就不能复活。”
“那我只要一杯。”沃尔特笑容不变，“跟你这儿喝，图个氛围。”
谢无赦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笑了：“行啊，老规矩——承认自己有罪，才能尝到真味。”
他说着，打开冰柜取出一瓶透明液体，倒进杯中。动作流畅，跟昨天一模一样。可就在液体入杯的瞬间，他左手小指微微一颤，一滴血从掌心旧伤渗出，落进杯底化开，快得像露水蒸发。
他还撒了点灵枢粉进去，少到连他自己都差点漏看。但这点东西够了——它会让饮者的记忆带上共振频率，日后他只需轻敲画作，就能顺着这条线反向钻进对方脑子。
沃尔特接过酒，闻了闻，眯眼：“还是这股味儿……干净。”
“干净的东西最危险。”谢无赦靠回吧台，“比如砒霜兑雪碧。”
沃尔特不理，仰头就喝。一口到底，连嗝都没打一个。
谢无赦的手 meanwhile 悄悄抬起，指尖在空中虚划一笔——不是写字，也不是画符，而是一种只有他能感知的轨迹。那是“醉生梦死”的引线，顺着酒液钻进了沃尔特的颅腔。
下一秒，他眼前闪过画面：
一间密室，烛光摇曳。沃尔特和一个穿紫袍的男人并肩站着，桌上摊着一份卷轴，上面盖着王室火漆印。两人低声交谈，关键词是“税权移交”和“三日后朝议”。
画面一闪即逝。
紧接着又一段浮现：深夜庭院，云烟轻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沃尔特独自站在焚火盆前，手里烧的是一张名单。火焰吞掉最后一角时，时间标记跳出来——**三日前**。
谢无赦瞳孔微缩。
这人不是来喝酒的。他是来确认这酒有没有触发某种机制——比如，有没有激活名单上的名字。
更糟的是，这段记忆不该存在。一个人不可能记得自己被删除的记忆内容，除非……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抽取，甚至提前做了备份。
杯空了。
沃尔特放下杯子，舔了舔嘴唇：“还是那个味，灵魂都被洗了一遍。”
谢无赦不动声色：“洗多了会褪色。”
“不怕。”沃尔特整了整领结，转身走向门口，“我这人，越洗越亮。”
走到门边，他忽然停住，回头看了眼画架方向。
嘴角扬起。
不是笑，是某种仪式完成后的松弛。那种笑不属于商人，也不属于瘾君子，倒像是信徒献祭后看见神迹降临的表情。
门关上。
马车轮声渐远。
谢无赦仍站在原地，手指轻轻搭在蛇头杖上。杖身传来细微震动——那是埋在地下的灵枢线感应到了外部波动。有人在试图追踪画中能量流向。
他没追出去，也没锁门。
而是走回画架前，伸手抚上《灰巷·子时》。指尖触到裂痕那一刻，画中立刻浮现出两段影像：一段是他昨夜封进去的“税权密约”，另一段正是刚才抽取的焚名单场景。
两道裂痕正在靠近。
像两条蛇在皮肤下游走，即将交汇。
他掏出账本，在空白页写下：
“沃尔特，表面求酒，实为探查。其记忆含倒计时信息，疑为远程信标。警告：饮用者非目标，而是检测装置。”
合上本子时，铜灯忽闪了一下。
不是风吹，是能量扰动。
他低头看地面，一条几乎看不见的银线正从门槛底下钻进来，贴着墙根往画架方向爬。那是微型灵枢导管，用来窃取画作共鸣数据的玩意儿，常见于教会技术组。
谢无赦冷笑，蛇头杖往地上一杵。
杖尖灵枢石爆开一道暗光，顺着地板蔓延过去。那条银线碰到光芒，瞬间熔断，残端蜷缩成一小团金属渣。
门外，一辆马车正驶出雾区。
沃尔特坐在角落，右手缓缓探入怀中，摸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符石。符石表面闪过一组波形图，随即暗去。
他没皱眉，反而笑得更深。
手指轻点胸口，低声说：“收到了。”
同一时刻，酒馆内。
谢无赦站在画前，血瞳映着裂痕里透出的红光。他抬起手，将蓝宝石酒签插进吧台暗格，启动了第二层封印协议。
画布轻微震颤了一下，像是被钉住的活物。
他转身准备回吧台，脚步刚迈开——
蛇头杖突然发出蜂鸣。
不是警报，是回应。
来自画中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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