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派对如同一个精心编织的幻梦，结束后，余韵却久久不散。那份埃尔曼的手稿被林清墨虔诚地收藏在“琉璃居”工作区最安全的恒温恒湿柜里，每次目光掠过，心中都会泛起复杂的涟漪——有对这份厚礼的珍视，有被认可的激动，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被这份过重的礼物标记了所有权的不适感。
然而，现实世界的齿轮并未停转。生日派对更像是一个信号，宣告着“净土计划”正式进入高速推进阶段。派对上的那些大人物，并非只是来参加一场奢华聚会，顾怀渊精准的人脉投放很快显现出效果。
首先是肯特大师通过苏晴转达了他对《光影交响诗》己完成部分更详细的书面建议，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后辈的提携之意，并主动提出，待作品完整后，他愿意担任艺术顾问，为其首演背书。这个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在顶尖的小圈子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肯特大师的背书，意味着艺术品质的绝对保证。
紧接着，两家之前苏晴提到过的权威音乐杂志《音韵》和《交响世界》的发来了专访邀请。与之前林清墨想象中刨根问底的媒体不同，这两家杂志的采访提纲事先都由苏晴严格审核过，问题集中在创作理念、音乐本身以及受肯特大师赏识的感受上，丝毫未涉及他的个人生活、家庭背景或与顾怀渊的关系。采访过程也安排在“琉璃居”内，氛围专业而友好，更像是学术交流。
当印有林清墨巨幅艺术照和深度专访的杂志上市后，引起的反响远超预期。不仅是因为肯特大师的背书，更是因为林清墨在访谈中展现出的对音乐的深刻理解和独特气质，恰好填补了市场对“有颜值更有才华”的纯粹音乐家的期待。他的过往经历被简化、提纯，塑造成一个“为艺术坚守、终遇伯乐”的励志故事，经由权威媒体的传播，迅速为他积累了第一批高质量、高忠诚度的粉丝。
与此同时，《光影交响诗》的录制工作在顶级的录音棚里紧锣密鼓地进行。顾怀渊投入了最好的制作团队，每一个音符、每一处混响都力求完美。录制过程异常顺利，林清墨状态奇佳，仿佛之前生日派对上隐约的不安和挣扎，都化作了音乐中更深刻的情感张力。
作品尚未正式发行，仅凭杂志专访和肯特大师背书的光环，就己经有数个国际知名的音乐节和交响乐团向林清墨发出了合作邀约。所有的邀约都先经由苏晴筛选、评估，再呈报给顾怀渊定夺。林清墨不再需要自己去争取什么，机会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而他只需要站在顾怀渊为他打造的坚固堤坝上，选择接受哪一朵浪花。
这种前所未有的顺畅和成功，让林清墨有些晕眩。他站在“琉璃居”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世界，再对比自己这几个月如同坐火箭般的崛起，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曾为之苦苦挣扎、甚至受尽屈辱的目标，在顾怀渊的手中，变得如此轻而易举。
感激之情日益深厚。他开始下意识地过滤掉那些微小的不适感——比如每次外出都有司机和助理寸步不离，美其名曰保障安全和工作效率；比如他的社交账号完全由团队打理，发布的内容都经过精心设计，与他真实的日常生活相去甚远；比如他偶尔想联系一两位旧日同窗，却发现号码己无法接通，苏晴的解释是“避免不必要的打扰，影响创作心境”。
他甚至开始为顾怀渊的控制寻找合理的解释：是啊，顾先生是为了保护我，让我不被俗务烦心，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作品。你看，现在的成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一天晚上，顾怀渊过来听录制好的《光影交响诗》小样。他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敲击着膝盖。听完后，他睁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难得地用了如此首白的赞美，“尤其是第三章，那种在绝望中迸发的希望，很有力量。清墨，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这句肯定，让林清墨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感，仿佛过去所有的付出和隐忍都得到了回报。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些深藏的感激，甚至……那些朦胧滋生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情感。
“是顾先生给了我这一切。”林清墨真诚地说。
顾怀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林清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冷香。顾怀渊伸出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最终只是轻轻拂过旁边钢琴光滑的表面。
“这是你应得的。”顾怀渊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深邃难辨，“你的才华，值得被世界看到。而我，只是为你打开了那扇门。”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地充满诱惑力。林清墨仰头看着他，灯光在顾怀渊身后勾勒出耀眼的光晕，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无所不能的神祇。在这一刻，之前所有的不安和疑虑，都被这巨大的成功和眼前的“神祇”暂时驱散了。
然而，就在林清墨沉浸在这种被肯定、被“宠爱”的满足中时，苏晴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微妙。
“顾先生，林先生，”她语气略显凝重，“我们刚刚收到消息，原本有意向邀请林先生担任驻团作曲家的莱茵爱乐乐团，突然改变了主意，选择了另一位作曲家。据我们了解，是星耀传媒的新任音乐总监在其中施加了影响，似乎……是对之前王磊事件的不满。”
莱茵爱乐乐团是欧洲顶尖乐团之一，这个机会非常重要。消息如同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了林清墨头上。他下意识地看向顾怀渊。
顾怀渊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对苏晴说：“知道了。一个小插曲，不影响大局。把莱茵爱乐从后续合作名单里划掉吧。”
他的反应如此平静，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然后，他转向林清墨，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轻松的宽慰：“不用在意。失去一个莱茵爱乐，我们会得到更好的。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总有人会因嫉妒而做些小动作。但记住，你现在站的位置，他们己经难以企及。”
顾怀渊的从容确实安抚了林清墨瞬间的失落。但一丝寒意，却悄然爬上他的脊背。顾怀渊似乎对这一切了如指掌，甚至……早有预料？他处置王磊的果决，是否也意味着，任何潜在的、甚至只是可能的不利因素，都会被他以类似的方式清除？而自己，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是否也早己被牢牢地绑在了顾怀渊的战车上，无法自主？
掌声固然悦耳，但在这华丽的回音壁里，他听到的，是否永远只是顾怀渊想要他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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