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抽打在林晚月脸上，她蜷缩在破庙残破的神像后，用身体为狗娃挡住从屋顶漏下的雨水。孩子在她怀里瑟瑟发抖，额头的温度烫得吓人。那些从矿坑带来的玄铁碎屑己经在他胸口蔓延成蛛网般的黑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呜咽。
“坚持住。”她徒劳地催动玉佩，绿光没入狗娃身体却如石沉大海。治愈之力对她无效——这个认知比任何武器都令人绝望。玉佩中的血丝纹路似乎更加明显了，触及时能感受到一种饥饿的悸动。
庙外突然传来马蹄践踏泥泞的声音。林晚月立即熄灭火折子，将狗娃更深地藏进神像后的阴影中。雨水掩盖了他们的气息，但她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确定在这附近消失的？”一个粗哑的声音问道。
“错不了，明月大人下的追魂香可不是凡物。”另一个声音谄媚地回答。
是钦天监的人！他们竟来得这么快？
脚步声逼近庙门。狗娃突然剧烈抽搐起来，黑纹如活物般蠕动！林晚月不及多想，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孩子唇上——既然她的血能催生植物，或许...
奇迹发生了：黑纹遇血即退，狗娃的呼吸逐渐平稳。但与此同时，庙内所有朽木疯狂生长，藤蔓如巨蟒窜出缠住正准备破门而入的士兵！
“妖术！果然是妖女！”
兵刃砍劈声与惨叫此起彼伏。
林晚月趁机从后窗跃出，却正撞入一张大网——
“恭候多时了。”明月笑吟吟地从树后现身，金色瞳片在雨水中诡异反光，“姐姐的血...果然大补呢。”
网绳沾满粘稠黑液，一触及皮肤就钻心蚀骨地疼。怀中的狗娃突然尖叫，那些黑纹竟顺网绳反向流入明月体内！
“多谢款待。”明月满足地叹息，金瞳愈发璀璨，“可惜这点灵体还不够...”
林晚月猛然想起阿石临死的警告：别相信皇都的...影子！
所以明月是依靠吞噬灵体维持伪装的“影子”？
危机时刻，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地面随之隆起——无数带刺荆棘破土而出，瞬间绞碎大网！
明月骇然后退：“怎么可能？玄铁网应该...”
林晚月也怔住了。这些荆棘并非她催生，倒像是...自发护主？她能感觉到大地深处传来的悸动，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
远处传来号角声，明月不甘地瞪她一眼：“算你走运。”说罢掷出颗黑丸，浓烟瞬间弥漫。
待烟雾散尽，人影早己消失。只剩地上一块腰牌闪闪发光——钦天监特制，刻着“影卫明月”字样。
林晚月捡起腰牌，指尖触及瞬间突然头痛欲裂！破碎影像涌入脑海：
黑衣道士将婴儿交给张氏：“...另一个送去‘影子窖’...”
幼小的明月在黑暗中哭泣，无数黑影撕扯她的魂魄...
陈玄将金瞳植入她眼眶：“从今往后，你就是圣女影子...”
影像戛然而止。腰牌内侧一行小字浮现：
“丙戌七号，备选容器”
所以她猜对了！国师确实在批量制造“影子”！
狗娃突然虚弱开口：“姐姐...东南方...有哭声...”
孩子指尖所指，正是皇都方向。
三日后，通往京畿的官道上出现对奇怪的姐弟。姐姐荆钗布裙却难掩殊色，弟弟病恹恹趴在板车上，车上堆着草药。林晚月用泥浆涂抹脸颊，却掩不住那双愈发翠亮的眼眸。
“卖药咧——”她哑声吆喝，小心观察过往行人。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伪装——边境战事吃紧，各地都在收购药材。
果然，不久就有管事模样的人拦车：“有什么货？”
“止血草、愈伤藤...”她掀开草席，底下藏着几株荧蓝毒蕨。
管事眼睛一亮：“这些我们全要了！府上正需要...”他突然噤声，警惕打量她，“姑娘面生得很？”
“逃难来的。”她垂眼掩去眸光，“家里人都没了，就剩姐弟俩...”
正周旋间，车队后方突然骚动。一队黑衣骑士疾驰而来，为首者举起令牌：
“钦天监办案！所有人原地受检！”
林晚月心头一紧，悄悄握紧玉佩。
骑士逐车检查，眼看要到她这里，狗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管事顿时嫌恶地挥手：“快走快走！别过了病气！”
她忙推车离开，却听身后骑士冷声道：
“王管事，国师府近日丢了些贵重药材...您这收购的怕是赃物吧？”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原来这是个局！
马蹄声疾追而来，林晚月毫不犹豫推车冲下陡坡！板车在乱石间颠簸碎裂，她抱紧狗娃滚入灌木丛。
追兵包围上来：“乖乖出来！否则——”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数名连人带马坠入深坑，惨叫声中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林晚月趁机逃跑，却听坑底传来熟悉的嘶吼：
“...又见面了...”
陈玄！他竟变成这般怪物——半身腐肉半身黑晶，正啃噬着坠坑的活马！
“国师...赐我新生...”他狂笑着爬出坑洞，黑色晶体随动作蔓延，“把你的...灵体给我...”
林晚月转身狂奔，怀中玉佩发烫欲燃。前方出现条湍急河流，她毫不犹豫纵身跃下！
河水刺骨冰冷，却意外缓解了玉佩的灼热。狗娃突然睁眼，瞳中泛起微弱蓝光：“水...底下...”
她顺孩子所指下潜，震惊地发现河床竟铺满青铜符文！与矿坑所见同源，却更加古老。符文中央嵌着块残缺玉璧——与她玉佩形状完美契合！
追兵己至岸边。箭矢如雨射入水中，却都被无形屏障弹开。
陈玄在岸咆哮：“不可能！禁制应该...”
林晚月福至心灵，将玉佩按向玉璧残缺处。
刹那间天地失色！河水倒流，符文逐一亮起青光。她脑中嗡鸣，听见万千魂灵齐声吟唱：
“...以血为誓，以魂为契...护我河山...”
影像碎片如潮涌来：
上古战场，巫族长老以生命为代价布下护国大阵...
历代圣女加持，阵眼分布于山河要冲...
二十年前国师叛变，率先破坏皇都阵眼致使大阵残缺...
河水恢复流动时，追兵早己消失。怀中玉璧完好如初，与她玉佩交辉相应。她终于明白，这并非普通玉佩，而是月晖璧——山河大阵的两大核心之一。
狗娃惊喜地指着岸边：“花花！”
但见河岸百花齐放，原本枯黄的草木以肉眼可见速度返青抽枝。而陈玄等人站立处土地皲裂，黑气从地缝中嘶嘶涌出。
“山河大阵...”林晚月恍然大悟，“国师破坏阵眼是为释放混沌之力！”
她轻触水面，感应到无数微弱呼救——都是被大阵强行压制的混沌恶念。而阵眼破损处，正有更多黑雾渗出...
“得修复阵眼。”她握紧玉璧，却不知从何下手。
深夜，她带着狗娃潜入河边渔村偷食，意外听见更夫闲聊：
“...听说皇都最近怪事频发，好多人家丢孩子！”
“嘘——据说是国师炼药所需...”
“不是说边境战事吃紧，陛下要启用‘那个’吗？”
“疯了吧？巫族圣器岂是凡人能碰...”
林晚月心中一动。巫族圣器？莫非与山河大阵有关？
她在村口社庙寻到本残破《地方志》，其中记载让如坠冰窟：
“启元三年，天降流火，巫祝以圣器镇之...后建观星台压阵眼...”
观星台！正是国师老巢！
更可怕的是附图——所谓圣器竟是双生玉璧，一曰“日曜”，一称“月晖”。而她手中的，正是月晖璧！
那么日曜璧在...
“姐姐！”狗娃突然拉扯她衣角，小脸惊恐地指向窗外。
夜色中，无数黑影正无声包围村庄！它们没有五官，只有人形轮廓，所过之处连月光都被吞噬。
“影奴...”林晚月想起明月腰牌上的编号。国师竟派出这么多影子！
她抱紧狗娃欲逃，社庙大门却轰然洞开。明月施施然走入，金瞳在黑暗中如烛火般醒目：
“姐姐真是...让人好找。”她轻笑抬手，影奴们如潮水涌来，“乖乖交出月晖璧，或许能留你个全尸——”
话未说完，她突然惨叫捂眼！金色瞳片炸裂，露出底下黑洞般的眼眶！
“反噬...”明月凄厉哀嚎，“主体觉醒...影子必亡...”
所有影奴随之扭曲消散，化作黑烟回归明月体内。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皮肤下凸起无数张人脸——都是被吞噬的灵体！
林晚月猛然明悟：影子需要不断吞噬灵体维持存在，而真正圣女觉醒时，所有影子都将回归本体！
明月突然僵住，黑洞般的眼眶“看”向她：
“原来如此...国师要的根本不是双胞胎...”
她疯狂大笑，声音变成无数人合鸣：
“他要把你炼成最完美的容器...承载混沌本源！”
最后时刻，明月用尽力气扑向她，血肉如蜡般融化：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黑焰腾空而起！林晚月护着狗娃急退，手中月晖璧突然发热——明月消散处浮现出点点金芒，尽数被玉璧吸收！
新的记忆汹涌而来：
母亲站在观星台上，将双璧合一：“...唯有日月同辉，方能重启大阵...”
国师突然发难，抢走日曜璧：“...待到双月悬空，便是混沌重临之时...”
母亲临死前分离月晖璧交给影卫：“...去找另一个孩子...”
林晚月跪地喘息，终于明白一切。
国师要的不是圣女之力，而是利用她与日曜璧共鸣时打开混沌之门！而那个被抢走的“妹妹”...
恐怕早己成为日曜璧的容器。
怀中狗娃突然抽搐，胸口的玄铁彻底黑化！孩子瞳中泛起金色——
“找到...你了...”
竟是陈玄的声音！
林晚月毫不犹豫将月晖璧按在玄铁上。青光与黑气激烈对抗，狗娃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最终黑气败退，孩子昏死过去。玄铁碎块化作齑粉，但一丝金芒己渗入狗娃眉心。
她抱紧孩子，望向皇都方向。观星台尖顶在月光下如同插入夜空的利刃。
这条荆棘之路，她必须走下去。
不仅为了活下去。
更为阻止混沌降临。
以及...救回那个或许从未谋面的“妹妹”。
远处传来马蹄声，火把长龙正在逼近。风中飘来熟悉的熏香——是张氏常用的那种！
林晚月冷笑起身，指尖抚过月晖璧。
这一次，她不会再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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