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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霜降前的裂痕与指尖上的温度

小说: 相爱相杀破妄门   作者:冒火的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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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那天的风带着刀子似的凉意,青竹刚把最后一轴蓝染布收进库房,就听见前院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兰芝压抑的怒声:“这活儿没法干了!要么按规矩来,要么就散伙!”

她趿着沾了靛蓝的布鞋往出走,院心石桌上的青花瓷碗碎成了好几片,里面的绿豆汤泼了一地,黏腻地裹着几片落叶。

兰芝站在石桌旁,蓝布衫的袖子撸到肘弯,露出小臂上因常年浸染料而起的红疹;对面的阿杰攥着平板电脑,指节发白,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订单表格。

“兰芝姨,您先别急。”青竹赶紧上前,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指尖被锋利的瓷边划了道小口,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兰芝一把夺过阿杰手里的平板,狠狠戳着屏幕,“这姓张的批发商要五百个蓝染杯垫,要求三天交货!还说什么‘不用太精细,机器印个花纹就行’,这不是糟践手艺吗?”她的声音发颤,眼角泛红,“咱们的杯垫都是阿蔓一针一线绣的边,染布要经过十二道工序,三天怎么做得出来?”

阿杰的喉结动了动,语气带着委屈:“可这单子能赚三万块,够咱们付三个月的房租和材料钱了。上次非遗展销会的尾款还没结,体验营的客人也少了,账户里快没钱了。”他看向青竹,“青竹姐,我查过了,现在好多手作店都找工厂代工,印个假的冰裂纹,外行根本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就可以糊弄人?”西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芷拄着拐杖走出来,蓝布帕子裹着的右手无名指上缠着纱布,是前几天教学生绣盘金绣时被针扎的。她走到碎瓷片旁,拐杖“笃”地戳了下地面,“当年我母亲教我染布时说,布是有灵性的,你对它敷衍,它就给你脸色看。机器印的花纹没有魂,骗得了人,骗不了自己的良心。”

阿杰还想争辩,院门口突然传来三轮车的“突突”声,李维真扛着个大纸箱进来,额角的汗混着灰尘往下淌:“兰芝姨,上海寄来的染料到了!不过张老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是咱们不接那批杯垫订单,他就把之前订的五十块蓝染布退了——”

“退就退!”兰芝猛地转身,布衫的衣角扫过石桌,“咱们宁肯饿死,也不能砸了招牌!当年我带着青竹在村口摆地摊,一块蓝染方巾只卖五块钱,也从没敢偷工减料。现在日子刚好转,就忘了本了?”

李维真被她吼得一愣,手里的纸箱差点滑落。青竹赶紧上前扶住,闻到纸箱里板蓝根染料特有的清苦气味——这是老周特意从上海寄来的鲜叶提炼的染料,比市面上的化工染料贵三倍,却能染出最温润的宝蓝色,还带着淡淡的消炎功效。

“都别吵了。”苏蔓抱着绣绷从东厢房出来,旗袍的下摆沾了点棉线,她把绣绷放在石桌上,上面是刚绣到一半的月季纹样,针脚细密得像蛛丝,“张老板的订单我看了,杯垫可以做,但必须按咱们的规矩来。我联系了之前的几个学员,让她们过来帮忙绣边,染布的活儿我和陈奶奶加加班,应该能赶出来。”

兰芝的脸色稍缓,却还是梗着脖子:“加班?你忘了你上次赶工绣香囊,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陈奶奶的手还没好,再熬夜怎么吃得消?”

陈芷摸了摸手上的纱布,笑了笑:“老骨头还扛得住。当年在上海仓库,为了赶一批绣品,我和你妈三天只睡了五个时辰,不也挺过来了?”她看向阿杰,“但有个条件,杯垫必须绣上‘老院手作’的小标记,不能让人家以为是机器活。”

阿杰松了口气,赶紧点头:“我这就给张老板回电话,跟他说标记的事!”他拿着平板往外走,脚步轻快了不少。

青竹蹲下来擦地上的绿豆汤,指尖的伤口碰到黏腻的汤水,疼得她皱了皱眉。苏蔓蹲下来帮她,从兜里掏出块创可贴:“快贴上,别感染了。”她的指尖带着绣线的温度,轻轻按住青竹的伤口,“其实阿杰也没错,他是急着赚钱,怕咱们撑不下去。”

“我知道。”青竹贴上创可贴,看着兰芝进屋的背影,“我妈是被当年的穷日子吓怕了,她宁愿自己累点,也不想再回到摆地摊的日子。”

陈芷拄着拐杖站在一旁,看着晾衣绳上残留的蓝染水渍,轻声说:“这就是过日子,利益和良心总得掰扯掰扯。当年我和你周叔叔在上海做绣活,也有人劝我们用便宜的绣线,说客人看不出来,可我们没答应——手作的魂,就在这一点点的坚持里。”

中午吃饭时,气氛还是有些沉闷。奶奶炖了萝卜排骨汤,汤面上飘着层油花,她给每个人碗里都舀了块排骨,唯独兰芝面前的碗里没动。“兰芝,趁热喝口汤。”奶奶把汤碗往她那边推了推,“阿杰年轻,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兰芝扒了口米饭,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怪他,是怕咱们这摊子散了。”她放下筷子,指尖着碗沿,“上次去镇上买材料,看见隔壁王婶的绣坊关了门,说是接不到订单,欠了一屁股债。我就怕咱们也走到那一步。”

青竹想起王婶的绣坊,以前每次路过,都能看见她坐在门口绣牡丹,针脚又快又好。上个月去镇上,确实看见门上贴了转让的告示,绣绷和布料堆在门口贱卖。

“不会的。”苏蔓夹了块萝卜放进兰芝碗里,“咱们有老手艺,有学员,还有林薇那边的服饰合作,肯定能撑下去。”她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些,“对了,林薇昨天打电话,说她设计的蓝染旗袍在上海时装周展出了,反响特别好,有几个品牌想跟咱们长期合作呢。”

陈芷喝了口汤,点了点头:“这就像染布,得经过浸泡、晾晒、氧化,颜色才能定住。咱们的手艺也得熬,熬过去了,就好了。”她看向青竹,“你下午把上次画的《老院染布图》整理一下,林薇说想印在旗袍的吊牌上,让更多人知道咱们的故事。”

下午,青竹在东厢房整理画稿,阳光透过窗棂落在速写本上,把纸上的染缸照得格外清晰。她翻到其中一页,画的是兰芝蹲在染缸边搅染料,鬓角的碎发沾着水珠,小臂上的红疹清晰可见。那是去年夏天拍的,当时兰芝为了赶订单,连续一周泡在染坊里,胳膊过敏得厉害,却还是笑着说“老毛病了”。

“青竹姐,张老板又打电话了,说标记可以加,但每个杯垫要降价五块钱。”阿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犹豫,“他说机器做的都比咱们便宜,加了标记也卖不上价。”

青竹放下画笔,走到门口:“告诉他,一分钱都不能降。我们的杯垫用的是板蓝根染料,绣边用的是真丝线,成本摆在这。要是他不同意,这单子咱们就不接了。”

阿杰愣了愣,点了点头:“行,我这就给他回电话。”他刚要走,又转过身,挠了挠头,“青竹姐,对不起啊,早上我不该说糊弄人的话。我就是……看到账户里的钱越来越少,有点慌了。”

“我知道。”青竹笑了笑,“我妈早上也不该那么冲,她就是急脾气。咱们都是为了老院好,没什么对不起的。”

阿杰走后,青竹回到桌前,刚拿起画笔,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汽车喇叭声。她往外一看,林薇正从一辆黑色轿车里下来,身边还跟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拎着个精致的手提箱。

“青竹!快帮我拿下东西!”林薇挥着手喊,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噔噔”响,“这位是李总,专门来看看咱们的蓝染手艺,想跟咱们合作做丝巾!”

李总笑着伸出手:“早就听说老院的手作好,今天特意来拜访。我公司最近想推出一批高端手工丝巾,看了林小姐带来的蓝染样品,特别感兴趣。”

青竹赶紧把他们往屋里请,兰芝和陈芷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李总打开手提箱,里面是几块真丝面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我带来的真丝料,想让你们用蓝染做底色,再绣上点花纹,你们看可行?”

陈芷摸了摸真丝面料,柔软得像云朵:“这料子好是好,就是太娇贵了,染的时候得格外小心。”她看向李总,“您想要多少条?什么时候要?”

“先做五十条,下个月就要。”李总喝了口茶,“每条丝巾我给你们八百块,要是卖得好,后续再加大订单。”

兰芝正好从库房出来,听见这话,眼睛立刻亮了:“八百块一条?这可比做杯垫划算多了!”她走到李总面前,语气比早上温和了不少,“您放心,我们肯定把最好的手艺拿出来,保证让您满意。”

李总笑了笑:“我就是看中你们的手艺才来的。现在市面上的手工制品太少了,大多是机器代工的,没什么温度。”他看向陈芷,“陈老师,听说您会盘金绣?我想在丝巾的边角绣个小logo,用金线绣,您看行吗?”

陈芷点头:“没问题,盘金绣我熟。当年我母亲绣的《龙凤呈祥》,用的就是纯金的线,在灯光下能晃花眼。”

林薇高兴地拍了拍手:“太好了!这样一来,咱们的丝巾既有传统技艺,又有现代设计,肯定能火!”她看向青竹,“吊牌的设计就靠你了,一定要把咱们的故事讲好。”

下午的阳光渐渐西斜,李总走后,大家都忙着准备材料。苏蔓去库房取真丝线,兰芝打电话联系学员帮忙绣边,陈芷则坐在石桌前,用蜡刀在真丝面料上画月季纹样,蜡刀划过面料的声音,像春蚕啃食桑叶。

青竹坐在一旁画吊牌,画的是老院的染缸和绣绷,旁边配了行小字:“一针一线,皆是光阴。”她抬头看向陈芷,看见老人的手指在真丝上灵活地移动,缠着纱布的无名指微微弯曲,动作却依旧精准。

“陈奶奶,您的手不疼吗?”青竹轻声问。

陈芷笑了笑,放下蜡刀:“疼啊,但一拿起蜡刀,就忘了疼了。当年我母亲教我蜡染时,手指被烫得全是泡,还是照样绣。她说,手艺人的手,就是用来磨的,磨得越久,越有灵性。”

傍晚,学员们陆续来了,有几个是上次培训班的老学员,一进门就熟门熟路地找绣绷。“兰老师,这次要绣什么纹样啊?”穿粉色外套的小敏问,她上次绣的梅花香囊卖得特别好,还特意给兰芝送了盒点心。

“绣月季花边,要绣得细密些。”兰芝把真丝面料分给她们,“这是高端订单,不能出一点差错。绣得好的,以后有订单优先找你们。”

学员们立刻兴奋起来,纷纷拿起绣绷开始绣活。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青竹坐在一旁画速写,把学员们认真的样子一一画下来,有个阿姨眯着眼睛穿针,有个小姑娘咬着线头打结,每一个表情都鲜活生动。

晚饭做了南瓜粥和炒青菜,大家围坐在石桌旁吃饭,学员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气氛格外热闹。“兰老师,我上次绣的香囊被我闺蜜抢走了,她也想来学刺绣,行吗?”小敏问,嘴里塞得鼓鼓的。

“当然行,咱们欢迎所有喜欢老手艺的人。”兰芝笑了,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等这批订单完成了,我就开个进阶班,教大家绣盘金绣。”

陈芷喝了口粥,看向苏蔓:“你明天跟林薇去趟上海,看看她们的工厂,顺便把面料的颜色定下来。我和兰芝在家盯着杯垫和丝巾的活儿,青竹负责画稿和宣传。”

苏蔓点点头:“行,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对了,李总说想拍个宣传片,记录咱们的制作过程,青竹姐你可得好好表现。”

青竹笑着答应,心里暖烘烘的。她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己经升起来了,洒下淡淡的光。晾衣绳上的蓝染布在月光下泛着浅蓝的光,像一片温柔的海洋。

接下来的几天,老院每天都忙得热火朝天。兰芝带着学员们做杯垫,染布、剪形、绣边,每一道工序都做得一丝不苟;陈芷则专注于丝巾的蜡染,每天蹲在染缸边,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拐杖放在手边,却很少用;青竹白天整理画稿,晚上编辑宣传片的素材,把染布、刺绣的过程拍得格外动人。

阿杰也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联系张老板确认订单,一会儿对接李总的需求,偶尔还会帮着学员们穿针引线。有一次,青竹看见他偷偷跟着陈芷学蜡染,蜡刀拿得有些笨拙,却学得格外认真。

“阿杰,你也想学蜡染啊?”青竹走过去问。

阿杰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以前总想着怎么赚钱,却没发现这手艺这么迷人。”他指着染缸里的布料,“您看这颜色,刚捞出来是绿色的,一会儿就变成蓝色了,太神奇了。”

“这叫氧化反应。”青竹笑了笑,“陈奶奶说,这就像人生,得经过一些沉淀和变化,才能变成最好的样子。”

阿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以前总觉得机器快、赚钱多,现在才明白,手工做的东西才有温度。就像咱们的杯垫,虽然费时间,但每一个都不一样,都有自己的魂。”

青竹看着他,突然觉得阿杰长大了不少。以前的他总急着求成,现在却懂得了慢下来,懂得了尊重手艺。

苏蔓从上海回来那天,带来了好消息:李总对蜡染的样品特别满意,还追加了一百条丝巾的订单;工厂那边也答应,所有缝纫环节都手工操作,保证品质。

“你们不知道,李总的客户看见样品,都抢着预定呢!”苏蔓把样品放在石桌上,丝巾上的月季纹样栩栩如生,金线绣的logo在阳光下闪闪烁烁,“他们说这是‘有故事的丝巾’,比那些机器做的有意义多了。”

兰芝拿起丝巾,摸了又摸,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这下咱们不仅能付房租,还能扩建染坊了。”她看向陈芷,“陈奶奶,您真是咱们的定海神针,要是没有您,咱们肯定拿不下这个订单。”

陈芷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里满是欣慰:“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老手艺不是一个人的事,得靠一群人守着、传着,才能活起来。”

张老板的杯垫订单也顺利完成了,学员们把绣好的杯垫装盒,每个杯垫上都绣着小小的“老院手作”标记。阿杰去送货时,张老板拿着杯垫看了半天,点头称赞:“这做工就是不一样,比机器做的精致多了。以后有订单,我还找你们!”

晚上,大家坐在槐树下庆祝,奶奶炖了鸡汤,还蒸了豆沙包。刚出锅的豆沙包冒着热气,咬一口能流心,甜得人眯起眼睛;鸡汤里的萝卜炖得软烂,一抿就化。月光洒在院子里,把每个人的脸照得软乎乎的,连兰芝小臂上的红疹,在暖光里都不那么显眼了。

兰芝端着搪瓷杯,里面倒了点米酒,举起来跟大家碰:“啥也不说了,敬咱们这群不认输的人!敬这不会说话却能暖人心的老手艺!”

“敬手艺!敬咱们!”陈芷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像在附和;小敏嘴里塞着豆沙包,含含糊糊地跟着喊,嘴角沾了圈豆沙印;阿杰挠着头笑,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鸡肉。

青竹没说话,只是拿起速写本,在最后一页画了幅小画:

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鸡汤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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