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观霞崖那一夜后，洞府内的气氛悄然发生了改变。那件玄色外袍被云灵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了离她羽毛窝最近的一个多宝格上，成了她最珍贵的“收藏品”之一。每每看到，那夜星河的璀璨、衣袍上清冷的气息、以及心底那份悸动的暖意，便会再次浮现，让她不由自主地抿嘴偷笑，尾巴尖儿愉快地轻晃。
而玄苍帝君，依旧是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大部分时间静坐于白玉云榻，仿佛观霞崖共饮星辉只是一场幻梦。但云灵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帝君大人似乎……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譬如现在。
清晨的阳光透过藤蔓，将金色光斑洒在洞府内。云灵正对着一本摊开的、用某种妖兽皮鞣制而成的古老卷轴抓耳挠腮。这是狐族传承下来的一种低阶幻术——“浮光掠影”，旨在制造一个以假乱真的自身幻影，用于迷惑敌人或探查险地。按理说，以她如今的修为，修炼此术应当不难，可她试了几次，变出的幻影要么模糊不清像一团雾气，要么维持不了三息就“噗”地消散，气得她九条尾巴都耷拉了下来。
“唔……灵力运转明明没错啊，狐火印记也刻画了，怎么就是不行呢……”她小声嘟囔着，伸出爪子苦恼地挠了挠卷轴，赤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困惑。
就在她准备第十次尝试，集中精神，调动妖力，爪间狐火明灭不定，那幻影将凝未凝、眼看又要溃散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灵聚于神，而非形。心念动，则影随。”
云灵吓了一跳，爪间狐火“噗”地熄灭，那可怜的幻影也彻底消散。她回过头，只见玄苍不知何时己站在她身后，目光正落在那古老的卷轴上。
“帝、帝君大人？”云灵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挠卷轴的爪子收回来，背在身后，“我……我在练习幻术，好像总是不得要领……”
玄苍并未看她那窘迫的小模样，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凌空轻轻一点。一道极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清光没入云灵的眉心。
刹那间，云灵只觉得脑海中一阵清明，之前那些关于幻术运转的晦涩之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开，变得清晰透彻。一种玄之又玄的感悟涌上心头——幻术并非单纯的能量复制，更重要的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引导与投射，需要将自身的神念与灵力完美结合，心之所至，幻影乃成。
“再试。”玄苍收回手指，语气平淡。
云灵眨了眨眼，压下心中的惊喜和明悟，深吸一口气，再次凝神静气。这一次，她不再执着于精确控制每一丝妖力，而是将心神沉入其中，想象着自己分身而出、灵动跳跃的姿态。爪间狐火再次亮起，却比之前更加稳定、内敛。
随着她心念一动，妖力与神念交织，在她身旁，一个与她本体几乎一模一样的、毛发清晰、眼眸灵动的幻影，悄然凝聚而成！那幻影甚至还学着本体的样子，调皮地摇了摇尾巴！
“成功了！”云灵惊喜地叫出声，控制着那幻影在洞府内轻盈地跑了一圈，才心念一散，让其缓缓消失。她兴奋地转过身，九条尾巴激动地摇摆成了扇子，赤金色的眼眸亮闪闪地望着玄苍，“帝君大人！我成功了！谢谢您！”
看着她那副欢欣雀跃、恨不得原地转圈的模样，玄苍的眸光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瞬。他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回到了云榻上，再次阖目静坐。
但云灵却丝毫不觉得被冷落。她沉浸在成功施展幻术的喜悦和对帝君指点之恩的感激中，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她决定，要好好报答一下帝君大人！
怎么报答呢？送酒？帝君好像对她酿的酒评价都还不错。送果子？蜜浆果他似乎也挺喜欢（虽然吃的方式有点特别……想到这个，云灵的脸又有点发热）。或者……帮他做点事情？
可是大神法力无边，有什么需要她这只小狐狸做的呢？
云灵苦恼地在小窝边踱来踱去，尾巴尖无意识地扫着地面。忽然，她灵机一动！
对了！帝君大人不是要在此地盘桓，探查那什么“浊气”吗？她对乌蒙山和赤水河一带最熟悉了！哪里灵气浓郁，哪里可能有异常，她都知道！可以给帝君大人当向导啊！
而且……她还可以帮帝君大人打扫一下……云榻？虽然那云榻一尘不染，根本不需要打扫。或者……帮他整理一下衣袍？虽然他的衣袍也永远整洁如新……
想来想去，好像自己能做的实在有限。云灵有些气馁地趴回窝里，用爪子拨弄着身下的羽毛。
“唉，要是能帮上帝君大人真正的忙就好了……”她小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日，云灵修炼得更加勤奋了。一方面是因为玄苍那日的指点让她开了窍，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另一方面，她也存了点小小的私心，希望自己能变得厉害一点，或许就能帮上帝君，而不是总被他照顾（虽然她很喜欢被照顾的感觉）。
这日，她感觉自己对“浮光掠影”的掌握又精进了不少，甚至能同时维持两个幻影短时间存在，心里很是得意。修炼间隙，她决定去洞府附近转转，一方面放松心情，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不寻常的迹象，好向帝君汇报，证明自己这个“向导”是有用的。
她溜出洞府，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心情舒畅。她先是去看了看那片蜜浆果，发现又熟了一批，便开心地摘了些，用叶子包好，准备带回去。然后，赤狐与帝君：山河酿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赤狐与帝君：山河酿最新章节随便看！她又蹦蹦跳跳地跑到赤水河边，想看看有没有新的、漂亮的河底石子可以捡。
就在她沿着河岸低头寻觅时，一阵细微的交谈声顺着风飘了过来。声音来自河对岸的一片竹林，似乎是几只开了灵智、但尚未化形的小妖在闲聊。
“……听说了吗？前几天夜里，观霞崖那边有冲天的神光！还有仙乐飘飘呢！”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带着夸张的神秘感。
“真的假的？你别是睡迷糊了吧？”另一个憨厚的声音表示怀疑。
“千真万确！我表哥的邻居的相好的，那晚正好在附近捕食，亲眼所见！说是一位穿着玄色神袍、俊美得不像话的天神，和一只……呃，好像是只白色的灵兽，在崖顶对坐饮酒，共赏星河呢！”那尖细的声音信誓旦旦。
云灵本来只是随意听听，听到“玄色神袍”、“白色灵兽”、“对坐饮酒”这几个词，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这……这说的不会是……
“天神？和灵兽？这搭配可真稀奇……”憨厚声音嘀咕着。
“可不是嘛！大家都在猜呢，说是不是哪位上古大神下凡游历，收了个坐骑或者宠物？啧啧，那灵兽可真是好福气啊，能被天神看中……”尖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坐骑？！宠物？！
云灵瞬间炸毛了！她才不是坐骑！也不是宠物！她是堂堂九尾灵狐！是要靠自己修炼成仙的！
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气愤涌上心头，让她差点想冲过河去跟那些小妖理论。但一想到玄苍帝君那清冷的样子，还有那夜他递过外袍时的淡然，她又蔫了下来。帝君大人……他会不会……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她只是个有点意思的、可以随手逗弄一下的小宠物？
这个念头让她心里酸酸涩涩的，之前因为修炼进步和想到报答方法而产生的喜悦，瞬间被冲淡了不少。她耷拉着耳朵和尾巴，连漂亮石子也不想捡了，抱着那包蜜浆果，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回到洞府，玄苍依旧在云榻上静坐。云灵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她把蜜浆果放在老地方，然后一声不吭地趴回自己的窝里，把脸埋进柔软的羽毛中，只留下一个毛茸茸、散发着“我不开心”信号的背影。
玄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那个明显情绪低落的小团子上。洞府内原本轻快灵动的气氛，因她的沉寂而变得有些凝滞。他神识微动，便己感知到她方才在河边“听”到的流言蜚语。
看着那小狐狸连尾巴尖都透着一股委屈的模样，玄苍沉默了片刻。
忽然，云灵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她放在多宝格上的、那件玄色外袍。她惊讶地抬起头，只见那外袍如同被无形的手捧着，轻飘飘地飞到了玄苍面前。
然后，在云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玄苍伸出手，在那件外袍的袖口处，轻轻拂过。那里，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小点金黄色的、己经干涸的蜜渍——正是那日观霞崖上，她从嘴角蹭上去的。
他指尖清光微闪，那点蜜渍便消失无踪，衣袍恢复光洁如新。
做完这一切，玄苍才抬眸，看向依旧愣愣的、眼睛还带着点红晕的小狐狸，语气平淡无波，却仿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本君座下，无需坐骑。”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那九条因为惊讶而微微竖起的尾巴上扫过，补充道，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味：
“亦无……宠物。”
云灵彻底怔住了。
他……他知道了？他知道那些流言了？而且……他这是在……向她解释？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心底那点委屈和酸涩，让她鼻尖都有些发酸。他不是把她当成宠物或者坐骑！他亲口否认了！
喜悦如同烟花般在她心底炸开，让她几乎想要跳起来。她赤金色的眼眸重新焕发出璀璨的光彩，比夜明珠还要明亮，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开心。
“嗯！我知道！”她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身后的九条尾巴再也控制不住，欢快地摇摆起来，几乎要带起一阵小旋风，“我是云灵！是乌蒙山最会酿酒的九尾灵狐！”
看着她瞬间阴转晴、重新变得神采飞扬的模样，玄苍眼底那丝几不可察的柔和，终于浅浅地晕开了一丝。他不再多言，只是重新阖上眼眸，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但云灵却觉得，整个洞府都因为帝君大人这句“无需坐骑，亦无宠物”而变得更加明亮温暖了。她开心地在窝里打了个滚，抱着柔软的羽毛蹭了蹭，只觉得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浑身都轻快得想要飞起来。
流言蜚语算什么？帝君大人亲口说的才作数！
她偷偷看着云榻上那尊清冷的神祇，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刚刚喝下了一大坛最甜的“醉春风”。或许……她暂时还帮不上他什么大忙，但只要能这样待在他身边，偶尔能得到他一句指点，一点点回应，似乎……就己经是她狐生中，最幸运、最快乐的事情了。
至于以后……云灵用爪子托着下巴，赤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等她变得再厉害一点，酿出更好的酒，一定能找到机会，真正地帮到帝君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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