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教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略微沙哑的沉稳,却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包裹在我认知外围那层粘稠的、充满毒性的迷雾。
“他在用现实扭曲力场包裹你。”
现实扭曲力场。这个词用得精准而残酷。顾衍正在系统性地、不遗余力地扭曲我所感知的现实——我的记忆,我的判断,甚至我对自身精神状态的认知。他将我孤立,用温柔和“证据”一点点蚕食我的自信,让我开始怀疑自己看到、听到、想到的一切。
“让你怀疑自己,是他控制你的最后一步。”陈教授继续说道,语气凝重,“林晚,你必须牢牢记住,你所看到、所推测的,是基于你的专业知识和客观证据。那些所谓的‘记忆偏差’、‘压力导致的幻觉’,都是他植入你大脑的病毒,目的就是让你这台精密的仪器瘫痪、死机,最终完全被他接管操控。”
我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尖冰凉。书房门外,顾衍走动的声音隐约可闻,他在为我准备“安神”的茶饮。这看似体贴的行为,此刻在我听来,却像是狱卒在检查牢门的锁具。
“模仿案,很可能正是他自导自演,或者至少是他引导促成的。”陈教授抛出了更惊人的推断,“目的就是让你社会性死亡,切断你所有的外部援手和退路,让你彻底沦为他的……笼中鸟。”
王强的死,苏晴的失联……所有线索的中断,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彻底的、冷酷的“清场”。顾衍不仅要我的命,还要在我死之前,先夺走我的一切——我的事业,我的名誉,我的社交网络,我的独立意志。他要的是一个完全纯净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标本”,一个在精神和肉体上都被他彻底掌控的“完美藏品”。
一股混杂着后怕、愤怒和极度恶心的战栗感席卷了我。我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主动卸下了所有防备,心甘情愿地走进了他为我精心打造的、天鹅绒衬里的精神棺椁。
“我……我明白了,陈教授。”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冰冷坚定,“谢谢您。”
“保护好自己,林晚。”陈教授的声音充满了告诫的意味,“他现在处于一种……创作的亢奋期。他将你的反抗和挣扎都视为他‘作品’的一部分,这很危险,但也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利用他的自信,他的……表演欲。”
利用他的自信和表演欲。
通话结束后,我删除了记录,将手机藏回原处,心脏仍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但思绪己经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顾衍的完美主义,他的掌控欲,他视这一切为一场盛大“仪式”的扭曲心态,既是他的优势,也可能成为他致命的弱点。他享受这个过程,享受看着我在这张他编织的网上挣扎,享受他自己扮演的“完美丈夫”与“终极艺术家”的双重角色。他需要观众,需要我作为他“作品”的见证者和最终组成部分。
他不会急于结束。他会将过程拉长,品味每一个细节。
这就给了我时间。
门被轻轻推开,顾衍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草茶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能溺毙人的温柔:“晚晚,跟陈教授聊完了?喝点茶,安神的。”
我抬起头,脸上己经换上了一副比之前更加放松、甚至带着一丝依赖的表情。我接过茶杯,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这一次,我没有立刻缩回。
“嗯,聊完了。就是一些学术上的问题,请教一下陈教授。”我小口啜饮着温热的茶汤,花草的清香暂时驱散了鼻腔里那令人作呕的古龙水味,“感觉心里踏实多了。”
顾衍在我身边坐下,仔细观察着我的脸色,似乎想从我眼中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那就好。看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我很担心。”
“可能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吧。”我放下茶杯,主动靠向他,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自然而亲昵,“以前总是钻牛角尖,觉得一定要怎样怎样。现在想想,或许放松下来,顺其自然,才是对的。”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肌肉在瞬间有极其细微的紧绷,随即又放松下来。他伸出手,揽住我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高兴,晚晚。我说过,一切有我。”
“嗯。”我闭上眼睛,仿佛全然信赖地依偎着他,“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
这是一场表演,一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精密、都要投入的表演。我不再仅仅是伪装顺从,我要让他相信,他的“现实扭曲”成功了,我己经开始从内部瓦解,正在逐步放弃抵抗,接受他为我设定的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放松”了下来。我不再试图去打探任何关于案件的消息,不再对新闻里的相关报道表现出过度关注。我甚至主动将那个不记名手机藏到了更隐蔽、也更难随时触及的地方,以此作为一种“告别过去”的象征性姿态。
我重新拾起了那些“闲书”,但不再是为了伪装,而是真正让自己沉浸进去,让大脑得到休息和另一种形式的滋养。我配合顾衍的“记忆修正”,在他提起某些被篡改的往事时,不再试图反驳,只是微笑着附和,或者表现出轻微的困惑后,便接受他的“版本”。
我甚至开始对他表现出更主动的依赖。在他处理工作时,我会安静地待在书房角落的躺椅上看书,陪伴他;在他接听电话时,我会适时地递上一杯水;晚上入睡前,我会主动握住他的手。
我的变化,顾衍看在眼里。他眼中的审视和试探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的、近乎于创作即将完成时的满足与狂热。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一位艺术家在端详自己即将完工的杰作,充满了占有欲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爱意”。
他对我“禁足”的看管,似乎也放松了些许。或许在他看来,一只己经被剪断翅膀、并且开始习惯笼中生活的鸟儿,己经不再需要那么严密的防范了。
时机,正在慢慢成熟。
这天傍晚,顾衍接到一个电话,似乎是他公司一个非常重要的海外项目遇到了紧急问题,需要他立刻进行一个长达数小时的跨国视频会议。他显得有些烦躁,但还是耐心地安抚我:“晚晚,我可能要在书房待到很晚,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
“需要我帮你准备点宵夜吗?”我体贴地问。
“不用,你好好休息。”他吻了吻我的额头,转身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很快,里面传来了他压低但清晰的、用流利外语进行讨论的声音。
我站在客厅中央,听着书房门缝里透出的声音,又看了看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装着密码锁的地下室铁门。
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陈教授的话在耳边回响:“利用他的自信……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现在,机会似乎来了。
这是一个他注意力被完全牵制的窗口期。一个可能稍纵即逝的窗口期。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向那扇门,需要钥匙,需要密码。我什么都没有。
但是,一个顶尖的法医,除了解剖尸体,也需要懂得现场勘查,懂得痕迹检验,甚至……需要了解一些超出常规的、开锁的基本原理。顾衍太过自信,他依赖的是现代科技的密码锁,或许,他会忽略最原始的东西。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了玄关柜子上,顾衍随手丢在那里的,那个他日常使用的、看似普通的皮质钥匙包。
那里,会不会有物理备份的钥匙?或者,提示密码的线索?
灯光下,我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
猎手,收起了伪装出的温顺,悄然亮出了蛰伏己久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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