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近乎诡异的宁静中进行。银质刀叉碰撞骨瓷盘沿的声音清脆，咀嚼声细微，取代了往日或许会有的、由顾衍主导的温和交谈。我吃得比前几天略多了一些，不再是味同嚼蜡的敷衍，而是带着一种……仿佛在积蓄力量，或者说，在进行某种告别仪式的专注。
顾衍显然注意到了这种变化。他没有点破，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审视与探究的光芒更盛，如同精密扫描仪，不放过我任何一个微表情和肢体语言。他依旧体贴地为我布菜，递水，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却更像是在进行一场庄严仪式前的准备工作。
“今天的鱼，火候刚好。”我放下筷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主动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带着一丝久未使用的、试图回归正常的沙哑。
他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你喜欢就好。看你胃口好一些，我也放心了。” 他的语气是放松的，但眼神深处的警惕并未消散。猎人对猎物任何不符合预期的行为，都会本能地产生疑问。
“可能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我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躲闪，眼神里是一种复杂的、糅合了疲惫、释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一首纠结在过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这话语模糊，但足以传递出多种解读——可以是对工作的释然，也可以是对调查他这件事的放弃，更可以是对自身命运的某种……“顿悟”和接受。
顾衍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击了两下，这是他在深度思考时不易察觉的小动作。“人能想通，是好事。”他缓缓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哲人般的深沉，“很多时候，困扰我们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我们看待事情的角度。”
他在试探，也在引导。
我点了点头，目光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啊……角度。有时候，换个地方，换个环境，也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哦？”他挑眉，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适度的兴趣，“晚晚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说过，可以陪你散散心。”
饵己经抛出，现在需要的是精准的牵引。
我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露出一丝带着怀念和感伤的苦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想起大学的时候。那时候虽然忙，但很纯粹……特别是大西那年，在那个老实验室里准备毕业论文，一待就是通宵……”
我刻意停顿，观察着他的反应。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微微凝滞了一瞬，如同平静湖面被投下一颗小石子，涟漪虽微，却真实存在。
“那个废弃的实验室？”他状似随意地接话，语气平稳，“我记得你提过，条件很艰苦。”
“是废弃了，又旧又破，”我顺着他的话，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眷恋，“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里，心反而很静。好像所有的杂念都被那些冰冷的仪器和福尔马林的味道过滤掉了……只剩下……最本质的东西。”
“最本质的东西……”他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味，眼神中那抹隐秘的兴奋又开始闪烁。他追求的“永恒固定”，不正是剥离掉生命的杂质，保留他所认为的“本质”吗？那个充满死亡象征的地方，无疑完美契合了他扭曲的仪式感需求。
“说起来，”我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前几天整理旧物，好像还找到一张那时候在实验室门口拍的照片，不知道塞哪里去了……”
这是一个冒险的举动。主动提及与“线索”可能相关的实物。但风险与收益并存。
顾衍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动作从容，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生理反应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是吗？那时候的你，一定很青涩。”他的回应依旧完美，带着丈夫对妻子过往的好奇与温情。
法医档案：我的完美丈夫是连环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法医档案：我的完美丈夫是连环杀最新章节随便看！“嗯，”我低下头，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最后一点食物，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觉得，如果能回到那种纯粹的状态，也挺好的……”
我没有再说下去，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怀念，感伤，对“纯粹”和“本质”的追求，以及对特定地点的异常情绪……所有这些碎片信息，组合在一起，足以在他心中构建出一个清晰的导向。
晚餐后，我以累了为由，早早回到了卧室。我没有立刻睡觉，而是坐在梳妆台前，慢条斯理地卸妆，护肤。镜子里的女人，眼神不再恍惚，而是透着一种冰冷的清明。我知道，顾衍很可能就在门外，或者通过别的途径，观察着我这“最后安宁”的景象。
我拿起那枚藏着信号器的纽扣胸针，在指尖了片刻，然后，郑重地别在了明天准备穿的那件外套内侧，一个靠近心脏，且方便触碰的位置。
然后，我拿出那支“口红”，拧开，看着里面那几片白色的、承载着生死希望的药片。我将其中一片用干净的纸巾小心包裹，藏进睡衣口袋——这是明早需要提前服用的剂量。剩下的，依旧妥善隐藏在口红内。
做完这一切，我躺上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一种浅眠状态，同时保持最高级别的警觉。
深夜，大概凌晨两三点钟，我感觉到身边的顾衍轻轻起身。他没有开灯，动作轻缓得像一只夜行的猫。他并没有离开卧室，而是走到了窗边，站在那里，望着窗外，很久，很久。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压抑的、亢奋的能量。像一头即将进行盛大狩猎的猛兽，在出击前，享受着最后的宁静与期待。
然后，我听到他极轻微地走到了我的梳妆台前。停顿了片刻。他没有翻动任何东西，但我能想象，他的目光正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过台面上的每一样物品，试图寻找我傍晚提及的那张并不存在的“照片”，或者，只是在确认他猎物最后的状态。
几分钟后，他回到了床上，重新在我身边躺下。他的呼吸依旧平稳，但我能感觉到，那平稳之下，是汹涌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激流。
第二天早晨，阳光明媚。
我起得比平时稍晚，表现出一种“想通”后的放松和慵懒。顾衍己经准备好了早餐，比以往更加丰盛。
“今天天气很好。”他微笑着，将煎蛋放在我面前，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
“嗯。”我点点头，端起他递过来的牛奶，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当着她的面，喝了一大口。该做的戏，昨晚己经做足，今天需要的是“坦然”和“奔赴”。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配合。
早餐后，我回到卧室换衣服。当我穿上那件别着纽扣胸针的外套时，手指在胸针上停留了一瞬，感受着那冰凉的、坚硬的触感。
我走出卧室，顾衍己经穿戴整齐，站在玄关，手里拿着车钥匙。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衬得他愈发挺拔英俊，只是那眼神深处翻涌的暗流，破坏了他表面上的温润。
“晚晚，”他看着我，笑容温柔得令人心醉，“今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宣告。
我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惊讶，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疑问，只有一种近乎认命的、奇异的平静。
“好。”我轻声回答，走上前，主动挽住了他的手臂。
我知道，舞台的幕布，终于要拉开了。
他选择的，或者说，被我成功引导选择的最终舞台——
就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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