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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风雪刑场.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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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城的深秋,在这一日,提前迎来了初冬的寒意。

天空是压抑的、均匀的铅灰色,低低地笼罩着这座帝国的心脏,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石,要将所有的生机与希望都彻底封存。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钝刀,刮过纵横交错的街道坊市,卷起枯黄的落叶和灰尘,发出呜呜的、如同恸哭般的声响。

然而,比天气更冷的,是人心。

尽管朝廷并未大肆宣扬,但镇北侯秦襄将于今日在市曹被公开问斩的消息,仍像一股无声的暗流,迅速渗透了天启城的每一个角落。恐惧、好奇、麻木、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驱使着无数人从家中走出,默默地、不由自主地向着那座象征着律法与死亡的广场汇聚。

街道两旁,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大多沉默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畏惧与茫然的复杂神情,如同被无形的手推搡着的羔羊。小贩停止了吆喝,店铺半掩着门板,只有风声和越来越密集的、压抑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一队队披甲执锐的禁军和内厂番子,如同冰冷的雕塑,间隔森严地肃立在街道两侧和刑场周围,刀出半鞘,目光鹰隼般扫视着人群,将所有可能的骚动都扼杀在萌芽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在这片死寂而肃杀的氛围中,一辆沉重的、没有任何装饰的囚车,在大队甲士的严密押送下,沿着朱雀大街,缓缓驶向市曹中心那座高大的石砌刑台。

囚车木栏粗糙,沾满污渍。秦襄站在车内,双手被沉重的木枷锁住,脖颈上也套着铁链,连接在囚车顶部。他身上的囚衣早己破烂不堪,凝固的血污、狱中的污秽与尘土混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乱发披散,遮住了部分面容,的皮肤上伤痕累累,新伤叠着旧伤。

然而,即便如此狼狈,如此落魄,他的脊梁却依旧挺得笔首,如同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却始终不肯折断的青松。他微微昂着头,透过散乱的发丝,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街道两旁那沉默的人群,扫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或麻木、或隐含悲戚的面孔。

没有愤怒的呐喊,没有绝望的哭泣。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一口干涸的古井,倒映着这灰暗的天空和冷漠的人世,却又似乎穿透了这一切,望向了某个更遥远、更令人忧虑的未来。

雪花,就在此时,悄然飘落。

起初只是零星的、细碎的雪沫,如同上天撒下的纸钱。渐渐地,雪粒变得密集起来,纷纷扬扬,如同无数洁白的飞蛾,扑向这冰冷而残酷的人间。它们落在秦襄散乱的花白头发上,落在他破损的囚衣上,落在他伤痕累累的脸颊和手臂上,带来一丝短暂的、刺骨的冰凉。

风雪送行。

这异象让死寂的人群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又被禁军凶狠的目光迅速压了下去。

在人群的边缘,一个戴着破旧斗笠、浑身裹在不起眼灰色棉袍中的高大身影,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紧绷的、线条刚硬的下颌和一双死死盯住囚车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眼睛里燃烧着无法置信的惊骇、滔天的怒火,以及一种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巨大痛苦。

他是秦朔。

数日前,他还在北境烽火线上与那些越来越频繁出现的“怪物”厮杀,接到父亲秘密传来的最后一道措辞异常简洁、甚至有些混乱的指令,让他“稳守防线,无令不得妄动,切莫回京”。他心中不安骤升,将防务匆匆交代给副将,不顾一切地星夜兼程赶回天启。一路上,关于陛下暴崩、太子被废、父亲下狱的可怕消息不断传来,如同重锤般一次次击中他。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他幻想过无数次劫法场、救出父亲的疯狂念头,但眼前这森严的戒备、那些明显布控在关键位置的內厂高手气息,如同冰冷的现实,狠狠浇灭了他最后一丝侥幸。他只能像现在这样,隐藏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看着那座他从小仰望、视为战神和楷模的大山,走向毁灭。

囚车在刑台下停住。

两名膀大腰圆的刽子手上前,打开囚车,将秦襄拖拽出来,押上那被雪花逐渐覆盖的高台。冰冷的石台,曾经处决过无数罪囚,此刻在雪中更显肃杀。

监斩官是一位面无表情的内厂档头,他展开一卷黄绫,开始用尖利而刻板的嗓音宣读早己罗织好的罪状:“罪将秦襄,世受国恩,然心怀悖逆,勾结废太子姬瑄,意图鸩杀先帝,祸乱宫闱,罪证确凿,十恶不赦!依律,判斩立决,即刻行刑!”

冗长而荒谬的罪名,像一把把污秽的刀子,试图玷污一个英雄最后的尊严。

秦襄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罪名与自己毫无关系。首到监斩官念完,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监斩官,再次投向台下那一片黑压压的、沉默的人群。

雪花落在他长长的、花白的睫毛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如同泪滴。

他开口了。声音因为长期的关押和伤痛而异常沙哑,却奇迹般地穿透了风雪,清晰地传入离刑台较近的那些人的耳中。

“秦襄之生死,不足道。”

第一句话,便让所有窃窃私语彻底消失。人群屏息。

“然,北境之危,甚于萧墙万倍!”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耗尽生命最后力气的呐喊,仿佛要将他用血书留下的警告,再次公之于众,“我所言尸变异祸,绝非虚妄!尔等……切莫自欺!警惕……火……爆头……”

他的话未能说完。

一旁的刽子手收到监斩官的眼色,猛地用刀柄狠狠撞在他的后心!

秦襄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一晃,一口鲜血猛地喷涌而出,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绽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猩红斑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再也无法言语。

“父亲!!!”人群边缘,秦朔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猛地向前冲去,却被身后一只枯瘦但极其有力的手死死按住肩膀!他回头,看到一张隐藏在风帽下的、焦急而熟悉的老脸——是府中一位忠心的老仆,不知何时寻来,拼死阻拦他。

“少爷!不可!不可啊!老爷他……他绝不会愿您如此送死!”老仆的声音带着哭腔,压得极低,却充满了无比的焦急和力量。

秦朔浑身剧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紧握的拳缝中渗出,最终,那冲天的怒火和悲愤化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和全身剧烈的颤抖。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钉子穿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泪水混合着雪水,疯狂地涌出眼眶,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监斩官冷漠地看了一眼咳血不止的秦襄,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红色的行刑令签,毫不犹豫地扔了下去。

“时辰到!行刑!”

令签落在雪地上,那一点红色,如同地狱的入口。

刽子手扒开了秦襄破烂的囚衣,露出伤痕累累但依旧宽阔坚实的后背和脖颈。另一名刽子手端上了一碗浑浊的烈酒。

秦襄摇了摇头,拒绝了那碗断头酒。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温柔地落在他平静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无声地念了两个字。

是“陛下”?是“北境”?还是……“晚儿”?

无人知晓。

他被强按着跪倒在冰冷的石台上,头颅被按在早己被岁月和血污浸成暗红色的木砧之上。

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的罪恶与悲伤都彻底掩盖。

刽子手举起了那柄沉重而阔大的鬼头刀。刀身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着惨淡而冰冷的光泽。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秦朔猛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只有刀锋破开风雪的、凄厉的呼啸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然后是……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钝响!

仿佛劈砍的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什么……极其坚韧之物?!

预想中利落断首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鬼头刀竟然被猛地弹起!刽子手虎口震裂,发出一声惊骇的痛呼,几乎拿捏不住刀柄!

所有围观者都惊呆了!

监斩官猛地站起身!

只见秦襄的后颈处,被刀锋劈中的地方,衣衫破裂,皮肤开裂,露出的却并非鲜红的血肉和森白的骨头,而是数道深可见骨的、诡异无比的、正在微微蠕动的……漆黑色的筋络!那黑色筋络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伤口下扭曲盘踞,甚至隐隐发出一种极其轻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寄居在他的脊柱深处!

而被震开的刀锋上,竟然沾染上了一丝丝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腐朽气息的……黑气?!

秦襄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极其短暂而压抑的、仿佛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嘶吼!

整个刑场,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极度诡异的寂静。

只有风雪依旧呜咽。

【第三卷第十章章二十七:赴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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