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镇像一颗毒瘤,嵌在独立团活动区域的边缘。镇子依山而建,一条土路蜿蜒穿过,是连接山区与平原的咽喉要道。日军在此增兵,还拉来了山炮,其意图不言而喻——要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坚固的前进基地,死死扼住八路军进出山的通道。
团部作战会议上,气氛凝重。张大彪等营连长主张趁敌立足未稳,集中兵力强攻一下,就算打不下来,也要煞煞鬼子的威风。但王家镇地势险要,强攻必然伤亡惨重,且极易被外围日军增援包抄。
李云龙叼着旱烟袋,眉头拧成了疙瘩,目光在与会干部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凌风身上。“凌风,尖刀排刚摸了情况,你说说看,这王家镇,该怎么啃?”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凌风站起身,走到那张由他和魏和尚根据侦察结果补充绘制得更详细的沙盘前。沙盘上,王家镇的地形、日军主要火力点、岗哨位置、甚至那两门山炮的大致方位都被清晰地标注出来。
“团长,政委,各位首长,”凌风声音平稳,带着一种冷静的分析感,“王家镇工事正在加固,但目前防御体系尚未完全成型。日军兵力约两个小队,加上伪军一个连,总兵力近两百人。那两门九二式步兵炮,分别部署在镇东的制高点和镇西的旧祠堂院子里,射界开阔,是最大的威胁。”
他拿起一根细树枝,指向沙盘:“强攻确实不利。但鬼子想把王家镇变成铁桶,也需要时间。我的意见是,不与其硬碰硬,而是采取‘持续骚扰,伺机破袭’的策略。”
“哦?怎么个骚扰破袭法?”李云龙来了兴趣。
“首先,是‘疲敌’。”凌风解释道,“组织神枪手,昼夜不断对镇外哨卡和巡逻队进行冷枪狙击。不求歼敌多少,只求让鬼子风声鹤唳,无法安心修筑工事,消耗其精神和物资。”
“其次,是‘断路’。”树枝移到镇子通往外界的土路,“选择险要地段,用小剂量炸药或集束手榴弹制造塌方,破坏路面,迟滞其物资运输。同时,派出小股部队,伏击其运输队,让鬼子得不到有效补给。”
“最后,也是关键,是‘拔点’。”凌风的树枝重点圈住了镇西的旧祠堂,“这里是日军指挥部和一门山炮的所在地,相对独立,防御工事不如镇东完善。我们可以寻找机会,比如趁其兵力被调动、或天气恶劣时,采取类似刘家峪的夜间突袭,集中精锐,速战速决,端掉这个指挥节点,摧毁那门山炮!”
他放下树枝,总结道:“通过这套组合拳,不断给鬼子放血,让其疲惫不堪,补给困难,指挥失灵。等其露出破绽,再给予致命一击。即便暂时无法收复王家镇,也要让它变成鬼子的坟场,而不是前进基地!”
会场一片安静。凌风的方案,完全跳出了八路军习惯的正面对抗思维,更像是一套系统性的特种作战和游击战术结合体,思路清晰,层次分明,可操作性极强。
张大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疲敌、断路、拔点……听着是那么个理儿!就像牛皮糖,粘上就甩不掉,慢慢磨死他狗日的!”
赵刚眼中闪烁着深思的光芒:“凌风同志的这个方案,充分考虑了敌我力量对比和地形特点,扬长避短,很有针对性。尤其是强调寻找战机、精准打击要害的思想,符合游击战的原则。我原则上同意。”
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哈哈笑道:“好!就这么干!他娘的,还是你小子脑子好使!这主意阴损是阴损了点,但对鬼子就得这么干!老子看行!”
他立刻开始部署:“张大彪,你们一营负责冷枪疲敌和伏击运输队!给老子挑最好的枪手,二十西小时不停,让鬼子连拉屎都不敢出门!”
“是!”
“二营三营,负责选择地段,给老子把路破了!动静搞大点!”
“是!”
“凌风!”
“到!”
“你们尖刀排,给老子盯死镇西祠堂!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老子准你们动手!需要什么支援,首接提!”
“是!团长!”凌风朗声应道,眼中锐光闪动。
作战会议结束后,凌风立刻返回尖刀排驻地,召集全体队员开会。他将团部的决定和作战方案详细传达,并重点布置了对镇西祠堂的监视和侦察任务。
“这次任务不同以往,”凌风目光扫过队员们坚毅的面孔,“我们要像猎人一样,有足够的耐心。监视,不是简单的看,要记录鬼子换岗的时间规律、人员流动、物资补给情况,甚至观察指挥官的活动习惯。任何细节,都可能是我们动手的机会!”
魏和尚补充道:“对!都把招子放亮点!鬼子也是人,总有打盹的时候!咱们就等着给他来个狠的!”
接下来的日子,王家镇周边变得热闹起来。冷枪声不时响起,鬼子的哨兵和巡逻队变得小心翼翼,稍有风吹草动就胡乱开枪,消耗了大量弹药。通往镇子的土路接连被破坏,虽然鬼子工兵能修复,但运输车队行进缓慢,不时遭到小股部队的袭击,损失了不少物资。
王家镇的日军指挥官显然被这种无休止的骚扰激怒了,几次派出部队出镇扫荡,但独立团部队依托熟悉的地形,打了就跑,让鬼子疲于奔命,拳头打在棉花上,毫无效果。
而凌风则带着尖刀排的精干小组,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日夜潜伏在镇西祠堂外的山林中,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里面的一举一动。他们绘制了详细的哨位图和火力点分布,记录了日军每天的活动规律。
凌风发现,每天傍晚,会有一辆卡车从镇东方向开来,给祠堂运送补给。卸货的时候,是守卫相对松懈的时刻。而且,祠堂后院有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围墙较低,靠近一片小树林。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这天,他把魏和尚和几个战斗小组长叫到一起,在地上用石子摆出祠堂的模型。
“看这里,”他指着那个后院角落,“围墙低,晚上哨兵视线不好。如果我们能利用送补给卡车的噪音作掩护,从这里潜入……”
魏和尚眼睛一亮:“然后首扑炮位和指挥部!”
“对!”凌风点头,“但关键是要快,必须在鬼子反应过来之前,炸掉山炮,解决指挥官,然后迅速撤离。我们需要精确计算时间,还需要一些……特别的东西。”
“啥特别的东西?”孙德胜问道。
凌风压低声音:“光靠手榴弹,炸山炮威力可能不够,而且动静太大。我们需要制造一些延时爆炸装置,或者……诡雷。”
“诡雷?”几个组长面面相觑,这个名词对他们来说有些陌生。
凌风解释道:“就是在我们撤离的路上,或者鬼子可能追击的地方,设置隐蔽的爆炸物,用来阻滞追兵,甚至造成杀伤。”
他拿起几块石头和树枝,简单演示如何利用手榴弹、绳索和树枝制作绊发雷,如何设置延时引爆。
队员们听得目瞪口呆,继而兴奋起来。
“这法子好!阴死小鬼子!”
“凌排,你咋懂这么多?”
凌风早己想好说辞,淡然一笑:“以前那本外国杂志上,看到过类似的图。咱们可以土法上马,用边区造手榴弹和缴获的炸药试试。”
魏和尚重重一拍大腿:“干!就这么干!俺觉得可行!”
凌风将初步构想向李云龙和赵刚做了汇报。李云龙一听就乐了:“诡雷?嘿嘿,好!老子喜欢!就这么办!需要什么材料,去找后勤老张要!老子批了!”
赵刚则更谨慎一些,详细询问了安全性和可能的效果,在得到凌风肯定的答复后,也表示了支持:“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制作和设置过程中。方案可以再细化,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得到了团首长的支持,凌风和尖刀排开始了更紧张的备战。他们搜集材料,在远离驻地的山谷里秘密试验和改进各种简易爆炸装置。凌风将现代诡雷设置的原理简化应用,教会队员们如何利用环境、如何伪装、如何达到最大的战术效果。
同时,对祠堂的监视也更加严密,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王家镇的日军,被外围的骚扰搞得焦头烂额,却不知道,一把真正的尖刀,己经悄无声息地抵近了他们的咽喉。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山雨欲来风满楼。晋西北的天空,惊雷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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