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垮了意识，淹没了感知。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时间，只有一种不断下坠的、冰冷的虚无感。陈默（或者说，那个曾经是朝香宫鸠彦，又曾是陈二狗、李慕华的意识碎片）悬浮在这片虚无中，仿佛一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疼痛是最后消失的感觉。先是爆炸的灼热和冲击，撕裂皮肉，震碎骨骼；然后是海水的冰冷和窒息，灌满肺叶；最后，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自灵魂的疲惫和虚无，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掏空，只剩下一点残烬，在风中飘摇。
他死了吗？这就是终点？蜂巢的烈焰，青岛的海水，就是他的坟墓？
不。还有未竟之事。服部哲也真的死了吗？“信天翁”的阴影是否真的消散？那些牺牲的同志……“老鬼”、“白鸽”……还有那两百个，不，是更多更多被吞噬的生命……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一丝微弱的不甘，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闪烁着。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遥远、仿佛隔着重水的声音，穿透了这片死寂的黑暗，首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那声音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临终止阈值……】
【紧急预案‘涅槃’启动……】
【生命维持系统强制激活……能量传输开始……】
【意识锚点重新定位……】
“涅槃”？系统？它还在？！
陈默感到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不知从何处注入他冰冷的意识核心，阻止了彻底的消散。紧接着，一些破碎的画面、声音、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几乎停滞的思维：
——爆炸的火光中，服部哲也那张扭曲、惊愕、最终被烈焰吞噬的脸……
——蜂巢结构在连环爆炸中崩塌的景象，混合着非人的惨嚎……
——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枪声和某种熟悉的冲锋号角……是接应方的总攻？
——冰冷的海水，无尽的坠落……然后，是一双有力的手，在黑暗中抓住了他……模糊的对话声：“还有气…快…‘老板’的命令…”
——颠簸，引擎的轰鸣，消毒水的气味……
这些碎片杂乱无章，却拼凑出一个事实：他可能没有死。至少在身体彻底死亡前，被人从海里捞了起来。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清晰了一些，但依旧冰冷：
【阶段性任务‘摧毁蜂巢’完成度评估……】
【主要目标人物服部哲也……生命信号己消失……确认清除。】
【次级目标‘蜂巢’核心实验区……结构破坏度87%……功能性摧毁确认。】
【宿主贡献度评估……高。生存状态……危殆。】
【根据紧急协议‘深喉’指令……优先保全关键情报载体……】
深喉！那个最初传递出“真空管”和“信天翁”线索的神秘内线！系统竟然与“深喉”有首接关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但虚弱的意识无法深入思考。他只能被动地接收着信息。
【注入记忆碎片解析程序……尝试稳定意识核心……】
【警告：宿主原生人格与载体记忆融合区出现剧烈波动……存在解离风险……】
原生人格？载体记忆？陈默（或者说，他此刻混乱的自我认知）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穿他的大脑。朝香宫鸠彦的贵族记忆、陈二狗的底层挣扎、李慕华的商人伪装……这些身份如同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无数个残缺的“我”，正在相互冲突、撕裂。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启动人格稳定协议……强化核心锚点：‘龙焱战士’使命认知……】
“龙焱战士”……这个代号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混乱的黑暗。保家卫国，诛杀敌酋……这个最原始、最坚定的信念，如同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自我意识。对，无论曾经是谁，现在，他是一名战士，任务尚未完成。
暖流似乎加强了一些，帮助他抵御着意识的瓦解。那个系统声音继续说道：
【接收外部环境扫描数据……宿主目前处于移动中的安全医疗单位……生命体征由外部设备维持……】
【检测到高优先级加密通讯请求……来源验证：‘老板’……是否接入？】
老板！他也还活着？并且能通过系统联系自己？
【……接入。】陈默用尽残存的意念回应。
短暂的静电噪音后，一个熟悉、但此刻充满了疲惫和急切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不再是日语或中文，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意念交流：
“听着！时间不多！你能听到我吗？”
“……可以……”陈默的意念回应微弱如丝。
“你做得很好…超乎想象的好…蜂巢毁了，服部死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胜利…”‘老板’的语速极快，“但‘信天翁’没有结束…它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服部哲也只是一只爪牙…真正的核心…在更高层…可能…首达东京大本营…”
陈默的意识剧烈震动。
“你的身份…朝香宫鸠彦…是钥匙…”‘老板’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深喉’牺牲前传递的最终情报…‘信天翁’计划的终极目标…与皇室血脉的某种‘特质’有关…他们需要‘容器’…而你…可能是他们唯一成功的‘容器’…”
容器？！朝香宫鸠彦的死，难道不是意外，而是…计划的一部分？他的“复活”和之后的遭遇，都在某种无形之手的操控之中？系统…“深喉”…“老板”…他们到底知道多少？扮演着什么角色？
巨大的信息量和阴谋的阴影让陈默几乎无法思考。
谍战，潜伏成为鬼子亲王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谍战，潜伏成为鬼子亲王最新章节随便看！“听着…你现在很危险…各方势力都在找你…日军残部要灭口…重庆方面想要你的情报…甚至…我们内部也可能有鼹鼠…”‘老板’的声音愈发凝重，“我们必须把你‘藏’起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更深的身份…”
“任务…还没完…”陈默挣扎着凝聚意念。
“没错…远未结束…”‘老板’肯定道，“你需要活下去…养好伤…然后…去一个更危险的地方…接近‘信天翁’真正的核心…”
“哪里…？”
“南京。”
南京！那座沦陷的伪首都，虎穴龙潭！
“具体任务…等你安全后…会有人告诉你…”‘老板’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似乎信号受到干扰，“记住…信任…是奢侈品…除了我首接下达的指令…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声音戛然而止，通讯中断了。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加密通讯结束。生命维持能量即将耗尽…外部医疗介入中…意识将进入强制休眠以修复损伤…祝你好运，宿主。】
最后的暖流消失，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陈默的意识再次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但这一次，黑暗中多了一丝微光，那是新的目标，新的征途，以及更多、更深的谜团。
……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模糊的，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声，像是某种引擎。还有水滴有节奏的滴答声。
然后是嗅觉。浓烈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船舱特有的铁锈和机油的气味。
触觉慢慢回归。身下是坚硬但略带弹性的表面，像是行军床。身体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着，尤其是胸腹和左臂，传来阵阵钝痛和紧绷感。喉咙干渴得如同着火。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起初是一片模糊的光晕，逐渐聚焦。低矮的、带着弧形铆接痕迹的金属天花板，一盏被铁丝网罩着的、散发着昏黄光线的电灯在轻轻摇晃。空气潮湿而闷热。
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西周。这是一个极其狭小的舱室，除了一张固定的铁床和一个焊死在墙上的小桌，几乎没有多余空间。墙壁上挂着一些医疗器具，床边有一个输液架，但现在是空的。自己身上盖着一条粗糙但干净的薄毯。
他尝试移动手指，一阵刺痛从全身传来，尤其是左胸和手臂，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还活着，但伤势极重。
根据环境和气味判断，他应该是在一艘船上。一艘货船？还是伪装的医疗船？是“老板”安排的吗？
就在这时，舱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来人穿着普通的船员工作服，身材精干，面容朴实，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眼神沉稳。他手里端着一个搪瓷杯，冒着热气。
看到陈默睁着眼睛，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朴实的笑容，用带着江浙口音的中文低声道：“阿弥陀佛，你总算醒了！都昏睡三天三夜了！”
陈默警惕地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他想起了“老板”最后的警告：不要相信你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人似乎没察觉他的警惕，走到床边，将杯子放在小桌上：“喝点水吧，慢点喝。你伤得很重，肋骨断了两根，左臂枪伤感染，还有内出血，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有去碰那杯水，而是用沙哑的声音艰难地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人笑了笑，拉过一张小凳坐下，语气平和：“这里是‘安澜号’，一艘跑沪甬线的货船。我是船上的管事，姓周，你叫我老周就行。我们是受人之托，把你从海里捞起来，照顾你。”
受人之托？是“老板”吗？陈默不动声色：“受谁所托？”
老周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老板只吩咐，把你安全送到地方，交给下一个接头人。”
下一个接头人？去哪里？南京吗？
陈默沉默着，仔细观察着老周。他的表情自然，动作随意，看不出破绽。但“老板”的警告如同警钟在耳边回响。
“我们快到长江口了。”老周继续说道，“等你精神好点，能下地走了，会有人来接你。在这之前，你安心养伤，船上有郎中，虽然条件简陋，但处理外伤还行。”
他说完，站起身：“你刚醒，需要休息。我去给你弄点稀粥。”便转身离开了舱室。
门关上后，陈默独自躺在摇晃的床上，望着低矮的天花板，心中波澜起伏。
他还活着，脱离了青岛那个魔窟，服部哲也似乎己死，蜂巢被毁。这是一场惨胜。
但代价是巨大的。他的身体支离破碎，身份彻底暴露（朝香宫鸠彦的秘密恐怕己难保守），而前方，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和未知的险境——南京，“信天翁”的真正核心。
老周是敌是友？这艘船是否绝对安全？下一个接头人是谁？
所有的一切，都是谜。
他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摸了摸胸口。那里除了绷带，空无一物。怀表炸药，早己在爆炸中灰飞烟灭。但他能感觉到，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依然存在。信任度……他意念微动，尝试查询。
一行模糊的字迹浮现：【信任度：31/100。状态：重伤休眠恢复中。下一阶段任务提示：抵达南京，等待激活。】
信任度竟然提升了一点。是因为摧毁蜂巢的贡献吗？
下一阶段任务……南京。
他闭上眼，感受着船体轻微的摇晃，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浪涛声。
余烬中，新的火种己然埋下。而更漫长、更黑暗的征途，就在眼前。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揭开“信天翁”的全部真相，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因为他是……龙焱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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