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的夜色裹着湿冷的风，沈府的灯笼渐次熄灭，只剩三两处巡逻的烛火在院墙上来回晃，把青砖缝里的青苔照得忽明忽暗。清芷院的烛火还亮着，林薇坐在梨花木桌前，指尖攥着黑衣人留下的纸条，边缘被捏出几道深痕，指节泛着青白。
“小姐，您攥着纸条坐了一个时辰了，茶都凉透了。”春桃端着新热的雨前龙井进来，看着林薇眼下的青影，声音发轻，“黑衣人给了三天时间，咱们总能想出办法的。”
林薇接过茶盏，却没碰，目光落在杯底打转的茶叶上。三天太短了——黑衣人不仅知道沈万山的秘密，连沈府的巡逻时辰都摸得清楚，显然是蓄谋己久。更让她心沉的是纸条上的“苏府”二字：难道真和二十年前被沈万山逼得家破人亡的苏家有关？
“春桃，你听过苏家的旧事吗？”林薇突然抬头。
“只听老管家提过两句。”春桃想了想，语速放慢，“苏家当年是苏州府的丝绸大户，老爷叫苏承业，生意做得比咱们沈家还大。后来不知怎么就倒了，苏老爷吞了鸦片膏，苏家的人就没了踪影。”
“没留后人？”林薇追问。
“有个儿子，叫苏慕言，当年才十五岁。”春桃的声音压得更低，“老管家说，那孩子走之前在苏府门口跪了一天，喊着要找沈老爷报仇。”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黑衣人难道就是苏慕言？
没等她细想，院门外传来张诚的脚步声，急促却轻，显然是怕惊动旁人。“小姐，有线索了！”张诚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张纸条，语气又急又喜。
“什么线索？”林薇立刻起身。
“咱们的人在城西‘悦来客栈’查到了——昨天有个戴斗笠的黑衣人住过，说话带北方口音，房间里留了块绣‘苏’字的青绸帕子。”张诚递过帕子，帕角绣着的“苏”字用的是苏绣的盘金绣，是当年苏家独有的手法，“而且他还去了苏府旧址，现在那地方改成了‘忘忧茶馆’，他跟老板打听了半宿苏家的事。”
“是苏慕言没错了。”林薇捏着帕子，指腹蹭过冰凉的金线，“他要的不只是钱，是想让沈家身败名裂。”
张诚刚点头，沈府的管家就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白得像纸：“小姐！张掌柜！老爷他……他又晕过去了！”
两人跟着管家往沈万山的卧房跑，刚到门口就听见大夫的叹息声。沈万山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手腕上的脉跳得又弱又乱。
“大夫，我父亲怎么样？”林薇抓住大夫的手腕，声音发颤。
“沈老爷是急火攻心，加上旧年的肺痨复发。”大夫收回手，摇了摇头，“我开了安神的方子，但能不能醒，全看他自己的意志。”
林薇站在床边，看着沈万山苍白的脸，突然转身对张诚说：“张掌柜，从今天起，沈家的家事和商号生意，我暂时接管。”
张诚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小姐放心，我会全力帮您。商号的掌柜们我都打过招呼了，只要您拿主意，他们绝无二话。”
“先做两件事。”林薇的声音稳了下来，“一是加派人手查苏慕言的落脚点，二是把商号的账本理出来，防止有人趁乱做手脚。”
张诚应了声“好”，转身就走。林薇看着沈万山的床幔，指尖攥紧：她不仅要守住沈家，还要查清二十年前的旧事——苏慕言的恨太烈，背后恐怕还有隐情。
第二天一早，春桃就从老管家那里带回了苏慕言的细节：“苏慕言额角有道疤，是小时候摔在染缸边弄的；左手食指缺了半截，据说是玩丝绸机时被轧断的。”
林薇刚把特征记在纸上，张诚就闯了进来，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小姐，找到苏慕言了！在城西的土地庙，我们的人看见他和三个手下在里面密谋，额角的疤和断指都对得上！”
鸢尾花开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去见他。”林薇起身就往衣柜走，要换素色的衣服。
“小姐不行！”春桃立刻拉住她，“苏慕言恨透了沈家，您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只有我去，他才会信我们有诚意。”林薇推开春桃的手，语气坚定，“张掌柜，你带二十个得力的人手，在土地庙外三里地等着，听见动静再进来。”
下午的土地庙满是杂草，香炉倒在地上，佛龛上的泥像缺了半边脸。苏慕言坐在供桌上，黑色劲装裹着精瘦的身子，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沈万山不敢来？”苏慕言先开口，声音像磨过砂石，带着冷意。
林薇走到供桌前，站定：“我父亲昏迷不醒，有什么事，我替他谈。”
苏慕言缓缓摘下斗笠——额角的疤斜斜划过眉骨，左手食指果然缺了半截。他盯着林薇，眼神像淬了冰：“你们沈家欠我的，是我爹的命，是苏家的三百间绸坊！这些你能还吗？”
“我代表沈家向你道歉。”林薇的声音很稳，“但报仇只会两败俱伤，不如我们谈个办法——你要多少钱，或者要什么补偿，只要不损害沈家根基，我都能应。”
“我要沈家破产！要沈万山身败名裂！”苏慕言突然跳下来，手按在腰间的刀上，“当年他怎么逼死我爹，我就怎么逼死他！”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是张诚的人被苏慕言的手下发现了。苏慕言脸色一变，猛地扑向林薇，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让你的人退出去！不然我杀了她！”
刀锋贴着颈间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林薇打了个颤，但她强迫自己冷静：“苏慕言，你杀了我，就永远查不到当年的真相了。”
“真相？”苏慕言的刀顿了顿。
“当年挑拨我父亲和你父亲的，是个神秘人。”林薇的声音放轻，故意放慢语速，“我查到他当年给我父亲送过假账册，还在苏州府散布苏家的谣言。你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苏慕言的眼神晃了晃——他恨沈万山，但更想查清父亲的死是不是另有隐情。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马蹄声，还有捕快的喊话：“里面的人听着！苏州府衙办案！放下武器投降！”
苏慕言的脸瞬间白了——他没想到官府会来。他盯着林薇看了两秒，突然放下刀：“我信你一次。如果找不到那个神秘人，我就算逃出去，也不会放过沈家。”
捕快冲进来，把苏慕言和他的手下捆了。张诚跑到林薇身边，擦着她颈间的浅痕：“小姐，您没事吧？”
林薇摇了摇头，看着苏慕言被押走的背影，心里却没有半分轻松——她说的神秘人，其实是临时编的，只为让苏慕言放下刀。但看着苏慕言刚才的反应，她突然觉得：二十年前的事，恐怕真的不简单。
沈万山为什么要逼死苏承业？那个神秘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挑拨两家的关系？
这些问题像一团雾，裹住了林薇的心头。她转身往沈府走，刚到门口，就看见老管家捧着个木盒过来：“小姐，这是从老爷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的，上面写着‘苏府旧案’。”
林薇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叠泛黄的账册，最上面夹着张纸条，字迹潦草，像是急着写的：“苏承业的死，是‘那个人’设的局，别查下去。”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沈万山不让查？
林薇捏着纸条，指腹蹭过模糊的字迹，突然注意到纸条角落有个朱砂印记——是个“柳”字。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州府的方向：柳家是苏州府的新贵，最近一首在抢沈家的丝绸生意。难道当年的神秘人，和柳家有关？
夜色又沉了下来，沈府的烛火再次亮起。林薇坐在桌前，看着账册上的“柳”字，心里清楚：苏慕言的复仇只是开始，真正的危机，才刚要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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