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葱郁与险峻被迅速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色调越来越趋于土黄与灰褐的荒原。越野车在颠簸的戈壁滩上疾驰,卷起漫天尘土,如同一个移动的、绝望的标点,划过这片生命的禁区。车窗外的景色单调得令人窒息,除了偶尔出现的、被风蚀成奇形怪状的雅丹地貌,便是望不到头的砾石和沙地。天空是一种病态的、高远的苍白,太阳如同一个冰冷的银色圆盘,散发着灼热却毫无暖意的光。
沈霖靠在副驾驶座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骨折的左腿传来钻心的疼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伤处的虽然因为陈启提供的特效药和固定而有所缓解,但远未到愈合的程度。高烧在药物的作用下暂时退去,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精神的紧绷,让他如同风中残烛。他只能紧紧抓住胸前的安全带,咬紧牙关,忍受着这漫长的酷刑。
鸦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吊着绷带的左臂显然也影响着她的动作,但她的眼神却如同戈壁上的岩石般坚硬冷静。她不时扫一眼仪表盘上的导航设备——那是一个经过特殊加密的、显示着简化地形图和几个闪烁光点的屏幕。其中一个光点代表他们自己,另一个遥远的、位于地图东北方向的标记,就是他们的目的地:罗布泊。
陈启提供的帮助有限但关键。这辆经过改装的“山猫”越野车性能卓越,油箱经过了加大,后备箱里有足够的燃油、清水、压缩食物和急救药品,以及最重要的:一份详细的罗布泊区域地图,上面标注了几个传说中的“异常能量点”和可能存在的、古代丝绸之路废弃的烽燧或驿站遗址。还有一个单兵无线电,但按照陈启的警告,除非万不得己,绝不能使用,因为信号很可能被追踪。
他们的计划是迂回接近罗布泊核心区,避开可能存在的日军或“清扫者”的巡逻路线,寻找蜂鸟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这是一个大海捞针般的任务,但他们别无选择。
第一天在相对平缓的戈壁滩上度过,除了颠簸和酷热,还算顺利。夜晚,他们将车停在一处背风的雅丹群后面,裹着厚厚的毯子抵御骤然下降的严寒。旷野的风如同鬼哭狼嚎,星空却异常清晰璀璨,银河横贯天际,壮丽得令人心生敬畏,却也衬托出人类的渺小与孤独。沈霖在伤痛和寒冷中辗转难眠,鸦则几乎整夜都保持着警觉,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响。
第二天,地形开始变得更加恶劣。他们进入了典型的沙漠边缘地带,沙丘开始出现,车辆时常陷入松软的沙地,需要两人合力推车才能脱困。沈霖的伤腿让他几乎使不上力,每一次推车都如同一次酷刑。水源消耗得很快,白天的气温高得吓人,车内如同烤箱,即使开着空调,也让人汗流浃背,头晕目眩。
到了第三天下午,眼前的景象让沈霖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方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如同凝固了的波涛般的盐壳地!灰白色的盐碱结晶体覆盖着大地,龟裂成无数不规则的多边形,缝隙深不见底,在烈日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涩和硫磺混合的怪味。这就是罗布泊湖盆干涸后留下的“死亡之海”边缘。
车辆根本无法在这种地形上行驶。
“只能步行了。”鸦停下车,看着眼前这片令人绝望的景观,声音依旧平静,但眉头微蹙。她拿出地图和指南针,仔细比对。“根据地图和‘共鸣器’的微弱指向,蜂鸟最后信号消失的区域,在盐壳地东北方向大约三十公里处。那里有一个标记为‘古河床拐点’的地方,据说有时会出现海市蜃楼和磁场异常。”
三十公里!对于健全的人来说,在这种环境下徒步都是极大的挑战,更何况是身负重伤的沈霖。
沈霖看着鸦,深吸了一口气,忍着腿上的剧痛,尝试活动了一下脚踝。“我能走。”他的声音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到了这一步,没有退路可言。
鸦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废话。她迅速整理装备,只携带必要的物资:足够三天的水和食物、急救包、武器、那台便携设备、地图、以及一个轻便的帐篷和睡袋。她将大部分重量扛在自己身上,只给沈霖分配了一个轻便的背包和一根充当拐杖的结实木棍。
准备就绪后,两人弃车,踏上了这片死亡之地。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盐壳坚硬而锋利,踩上去“咔嚓”作响,一不小心就会崴脚或划破鞋底。龟裂的缝隙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必须小心绕行。烈日毫无遮拦地炙烤着,盐壳反射的热浪让人头晕眼花,汗水刚流出就被蒸发,带走体内宝贵的水分。沈霖拄着木棍,每一步都牵动着腿伤,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顽强的意志力一步步向前挪动。鸦走在前方探路,不时回头查看他的情况,她的步伐稳健,但额角的汗水和微微急促的呼吸也显示着她的体力消耗巨大。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些枯死的胡杨林残骸,扭曲的枝干如同绝望的手臂伸向天空,诉说着这里的沧桑。偶尔能看到一些动物的白骨,散落在盐壳上,更添几分荒凉与死寂。
夜幕降临后,气温骤降,寒风刺骨。他们找了一处相对背风的盐坎下搭建小帐篷,挤在一起取暖。沈霖的伤腿在寒冷中疼痛加剧,他几乎整夜无法入睡,只能靠鸦分给他的一点镇痛药勉强支撑。鸦则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大部分时间都在守夜。
第二天,情况更加糟糕。沈霖的体力明显不支,伤口有发炎的迹象,发起低烧。水也所剩不多。而他们距离目标点,还有将近二十公里的路程。希望渺茫。
就在两人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中午时分,他们在翻越一道较高的盐壳梁时,鸦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望远镜望向东北方向。片刻后,她放下望远镜,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波动:“有烟。”
沈霖精神一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几乎与蒸腾的热浪融为一体的地方,有一缕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灰色烟柱,正在缓缓升起!
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之地,烟火意味着人迹!
“不像是大队人马,”鸦仔细观察后分析,“烟很小,很分散,像是……篝火,或者某种小型设备的尾气。”
是蜂鸟?还是其他的探险者?或者是……敌人?
无论如何,这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希望重新燃起,两人鼓起最后的力气,朝着烟柱的方向加快脚步。每靠近一步,沈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他既渴望找到蜂鸟,揭开最终的谜团,又恐惧面对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
随着距离拉近,地面的景象也开始出现变化。盐壳逐渐变薄,露出了下面黑色的沙土和砾石。一些低矮的、耐旱的沙生植物零星出现。他们甚至发现了一条早己干涸的、宽阔的古河床遗迹,河床底部相对平坦,行走起来容易了一些。
那缕烟柱的源头,似乎就在古河床对岸的一片风蚀台地后面。
当天色再次临近黄昏时,他们终于艰难地爬上了古河床的岸坡,看清了对面的景象。
那是一片不大的、由红色砂岩构成的台地,台地上赫然立着几顶破旧的、迷彩色的帐篷!帐篷旁边停着两辆覆盖着伪装网的越野车!帐篷之间,果然有一小堆篝火在燃烧,几个人影在周围活动着!
不是蜂鸟一个人!这是一个营地!
鸦立刻拉着沈霖伏低身体,隐藏在岸坡的阴影里,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沈霖也眯起眼睛,努力望去。
营地的人员穿着混杂,有穿着普通探险服的,也有几个穿着类似佣兵作战服的,装备看起来颇为精良。他们似乎在进行某种勘探作业,旁边放着一些钻探设备和仪器箱。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营地中央,竖立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类似抛物面天线的设备,正缓缓转动着,对准天空某个方向。
“不是日军,也不是‘清扫者’的制式装备。”鸦低声说,语气带着疑惑,“像是……私人雇佣的勘探队?或者是……其他势力?”
就在这时,沈霖怀中的“共鸣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悸动!这次不再是温和的能量感,而是一种……尖锐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刺痛感,指向营地的方向!
几乎同时,鸦的便携设备也发出了轻微的“嘀嘀”声,屏幕上一个代表能量异常的光点正在快速闪烁,位置正是那个营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个看似普通的勘探营地,绝不简单!它下面,或者它寻找的东西,很可能与“星骸”有关!
蜂鸟的踪迹,难道就在这里?
夜幕缓缓降临,营地的篝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醒目。新的危机和谜团,就在眼前。是冒险靠近探查,还是继续观望?接下来的行动,将决定他们能否找到蜂鸟,以及能否在这片死亡之海中存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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