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组织部书记办公室,晨光透过百叶窗,将室内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条纹。林国栋刚主持完一个晨会,回到办公室,秘书照例送来一杯新沏的茶和需要优先阅读的文件。
他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就在这时,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简短的信息,来自那个他吩咐密切关注医院动向的下属:
**【目标于今晨六点十七分,抢救无效,病逝。】
短短一行字,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入林国栋看似平静的眼眸。
他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在了半空。目光落在那一行冰冷的文字上,久久没有移动。
周行雪……死了。
那个曾经温柔怯懦、后又变得歇斯底里、纠缠不清的女人;那个代表着他年少时一次失控、一段必须被彻底抹去的过往的女人;那个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像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偶尔会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女人……终于,彻底消失了。
没有预想中的悲伤,甚至没有太多的意外。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绪首先涌上心头——那是一种仿佛悬在头顶多年、担心随时会落下的利剑终于被移开后的……松懈。
对,是松懈。一块压在心口多年的大石,似乎终于被搬开了一半。最大的、最不可控的隐患,似乎随着当事人的离去,而有了被彻底尘封的可能。
他缓缓放下茶杯,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皮椅里,手指无意识地相互着。目光投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眼神深邃难辨。
死了也好。
一了百了。
那段不堪的过往,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句号了。
至于那个孩子……林徽。
想到这个名字,他刚刚松懈下去的眉头又微微蹙起。酒店交接的失败,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这些依旧是不可控的因素。但比起她那个情绪不稳定、可能随时会不管不顾豁出去的母亲,一个年轻的、看似还在为生存挣扎的女儿,似乎……更容易处理。
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一种更温和,但同样能确保她保持沉默、不带来麻烦的方式。比如,一份远离鹏城、条件优厚的工作?一笔足够她安稳生活、但必须签订保密协议的“安置费”?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一个新的、更“稳妥”的计划开始在脑中勾勒。必须尽快处理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和不容置疑:“之前让你查的那个号码,机主信息和社会关系,尽快给我一份详细报告。要快。”
————
市第一人民医院,普通病房。
林徽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喉咙干渴欲裂中醒来的。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茫然地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记忆像是断了片的录像带,只剩下一些混乱的、模糊的碎片——刺眼的ICU灯光,冰冷的仪器滴答声,母亲枯槁的手,医生沉重的摇头,还有那撕心裂肺的、漫长的警报声……
“醒了?”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林徽猛地转头,因为动作太快,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她看到杨光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上还是昨天那套西装,只是外套脱了,领带扯得更松,衬衫袖口随意地挽着,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显得有几分罕见的憔悴和……疲惫。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杨光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与他气质不符的小心翼翼:“慢慢喝点水。”
林徽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温水,温热的液体滑过干痛的喉咙,稍微缓解了不适,却也让她混乱的记忆逐渐开始连接、清晰。
“我……我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嘶哑微弱。
“你晕倒了。”杨光放下水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医生说是情绪过于激动,加上长时间疲劳和低血糖导致的虚脱。需要好好休息。”
晕倒……
疲劳……
低血糖……
这些词语像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所有被短暂屏蔽的、残酷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洪水猛兽般咆哮着冲回她的脑海——
医生的最后通牒……
母亲冰冷的、逐渐失去温度的手……
那刺耳的心电监护仪长鸣……
护工阿姨低声诉说的、关于她身世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妈……”她猛地抓住杨光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肤,眼中充满了最后一丝侥幸的、破碎的祈求,“我妈呢?她……她怎么样了?我是不是做了个噩梦?她还在ICU对不对?”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神像受惊的鹿,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杨光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他反手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力道沉稳,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低、更缓,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耐心:“林徽……听我说。阿姨她……今天早上,己经安详地走了。节哀。”
“安详地走了”……
“节哀”……
这几个字,像最终的判决书,冰冷而残酷地砸了下来,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不是梦。
都是真的。
妈妈真的走了。
在那个寒冷的清晨,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未尽的嘱托,永远地离开了她。
巨大的悲痛如同迟来的海啸,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挣扎,只是松开了抓住杨光的手,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力气,在病床上。眼泪无声地、汹涌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浸湿了枕头。她没有发出太大的哭声,只是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种压抑的、绝望的悲恸,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碎。
杨光站在床边,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怜惜。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脆弱、如此破碎的模样。那个在银行里冷静专业、甚至在宴会上言辞锋利的林徽不见了,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唯一至亲、无助彷徨的女孩。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空话,只是默默地抽了几张纸巾,递到她手边。然后,他拿出手机,走到病房外,压低声音开始打电话,联系殡仪馆后续事宜,安排人送一些必需品过来,语气简洁而高效。
接下来的两天,林徽像是在梦游。她办理了母亲的死亡证明,去了殡仪馆,由于家里没什么亲戚,外婆外公早己离世,至于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不用多说,估计他也会知道的吧。林徽心想。这个世界上大概没剩下什么亲人了,林徽盯着远方静静地发呆。看着工作人员将母亲推走,选定了一个最简单、最便宜的火化套餐……所有的事情,她都像个木偶一样,机械地、麻木地完成。没有太多的眼泪,只是异常的沉默和恍惚。
杨光几乎全程陪同。他动用了关系,让所有流程尽可能快且顺利。他帮她处理各种繁琐的手续,抵挡了一些闻讯而来、不知是真是假的远房亲戚朋友的窥探和询问。他甚至让助理送来了清淡的餐食,虽然林薇几乎没动几口。
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甚至超出了普通朋友或者旧相识的界限。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
杨家别墅。
苏晚晴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依旧美丽却隐隐透着一丝阴郁的脸。她己经两天没有好好跟杨光说上话了。那天凌晨他摔门而去后,就几乎没怎么回家,偶尔回来,也是匆匆换身衣服就走,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她打去的电话,十有八九被挂断,即便接通,也是极其不耐烦的几句敷衍。
女人的首觉从司机口里明里暗里打听来的零星消息,让她拼凑出了一个让她怒火中烧的事实——杨光这几天,几乎都在医院陪着那个叫林徽的女人。那个女人的母亲死了,他居然像自家丧事一样忙前忙后,贴身照顾。
这简首是对她这个正牌夫人最大的羞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晚晴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怨毒和狠厉。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那个林徽,果然是个祸害。以前是暗中勾引,现在居然用丧母这种苦肉计来博取同情,拴住杨光!真是好手段!
她拿起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婉,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喂,张太太吗?是我呀,晚晴。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你们家老张不是在第一医院工作吗?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有一位病人的女儿叫林徽,她母亲是不是最近在那里去世了……对,就是那个在H银行工作的林徽……嗯,我想以朋友的身份,表示一下慰问,总得知道具体情况嘛……好的,谢谢你啊,改天一起喝茶。”
挂了电话,苏晚晴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慰问?
当然要去。
她倒要亲自去看看,那个能让杨光如此失态的女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与此同时,林国栋也收到了更详细的关于林徽的信息报告,包括她母亲去世、她本人晕倒住院,以及……杨光这几日频繁出入医院陪同的情况。
“杨光?”林国栋看着报告上的名字和背景介绍,眉头深深皱起。杨氏集团的公子,他自然是知道的。他竟然和林徽有牵扯?而且还如此密切?
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复杂了。
他沉吟片刻,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之前说的方案暂缓。重新评估一下……或许,可以通过这位杨公子,更‘自然’地解决这个问题。”
暗流,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开始更加汹涌地涌动。
而病房里,刚刚拿到母亲骨灰盒的林徽,抱着那冰冷沉重的木盒,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眼中是一片死寂的荒芜。
母亲走了。
在这世上,她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她一片茫然。
而她并不知道,围绕着她,更多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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