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试探并非空穴来风。杨光近日常常心不在焉，甚至几次在家庭聚会上失神，这对一向注重仪表和礼节的他是极为罕见的。那份惊鸿一瞥的调查简报，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看似完美的婚姻生活表象之下。
她无法首接质问杨光，那不符合她多年来经营的温婉懂事的人设。但她必须知道，那个叫林徽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能对她构成多大的威胁。
一个周五的下午，阳光正好，却透不过H银行运营部略显压抑的玻璃幕墙。业务高峰刚过，同事们正稍事休息，闲聊着周末计划。
就在这时，贵宾接待区的同事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低声对林徽的主管王姐说：“王姐，VIP室一位客户，指名要……要林徽过去协助办理一笔复杂的理财业务。”
王姐愣了一下，皱眉：“指名林徽？谁啊？”运营部的人虽然偶尔支援，但很少被客户首接点名，尤其是贵宾客户。
“是……杨太太。”同事的声音更低了，还下意识地瞥了林薇一眼。
王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杨光的太太？那位众所周知的、家境优渥的豪门儿媳？她怎么会指名林徽？联想到前几天杨光亲自来办业务似乎也和林徽说了几句话，王姐心里顿时划过无数猜测。她看向林徽，语气带着探究：“林徽，你认识杨太太？”
林徽的心猛地一沉。苏晚晴？她来做什么？还指名找她？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稳住心神，面无表情地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王姐显然不信，但客户点名，还是这种级别的客户，她不敢怠慢，“不管认不认识，赶紧过去！小心伺候着，别出岔子！”
林徽放下手中的笔，在周围同事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走向VIP室。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针尖上。
VIP室的门虚掩着。林徽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苏晚晴正优雅地坐在舒适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她今天穿了一身香奈儿的粗花呢套装，妆容精致，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到林徽进来，她抬起眼，脸上露出一抹无可挑剔的、温和的微笑。
“您好，杨太太，我是运营部的林徽，听说您需要办理业务？”林徽公事公办地开口，语气平静，站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
苏晚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目光细细地打量着林徽，从她一丝不苟盘起的头发，到普通得甚至有些旧的工装，再到她脸上那份强装的镇定。那目光看似温和，实则像一把软刷子，一点点刷掉林徽的防护层，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林小姐是吧？”苏晚晴终于开口，声音柔美，“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业务，就是我先生最近忙，之前他办的一些理财我也没太经手，想找个专业的人帮我梳理一下，再看看有没有更适合的产品。”
她语气客气，甚至显得有些谦和，但林薇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我先生”三个字那微妙的加重。
“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徽拿出平板，调出产品列表，“您目前的资金是想做什么样的规划？或者我可以先为您介绍一下我们行近期主推的几款……”
“不着急。”苏晚晴轻轻打断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姿态优雅，“林小姐在银行工作很久了吗？看起来真年轻，能力一定很出众吧。”
话题突然转向个人，林徽心生警惕：“您过奖了，我只是做好本职工作。”
“运营部……工作辛苦吗？”苏晚晴像是拉家常一样，眼神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我听说事情很杂，压力也大，收入好像也就一般？像林小姐这样优秀的女孩，没想过换个环境吗？比如去一些基金公司或者投行？我倒是认识几个朋友……”
来了。林徽几乎可以肯定，之前那个基金的电话，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她是在试探，还是在炫耀她所能轻易提供的“机会”？
“谢谢杨太太关心，我目前对工作很满意。”林薇的声音冷了几分，重新将话题拉回业务，“我们还是先看产品吧？这款稳健型的……”
“这款啊，”苏晚晴瞥了一眼屏幕，轻轻蹙眉，带着一丝挑剔，“年化是不是太低了？风险等级呢？条款好像有点复杂，林小姐你能不能再解释得详细一点？最好能把所有同类产品，条款、风险、历史收益，都列个详细的对比表给我看看？我比较习惯看首观的对比。”
这要求繁琐且耗时，尤其是手工列对比表，明显超出了她常规服务的范围。
林徽停顿了一秒：“杨太太，其实我是运营部的，不过系统里有现成的产品对比功能，我可以为您演示……”
“我不太习惯看系统里的，眼花缭乱的。”苏晚晴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还是麻烦林小姐辛苦一下，帮我整理一份书面的吧？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哦对了，要中文的，有些英文术语我看不太懂。”
空气仿佛凝滞了。林徽看着苏晚晴那副“我只是要求高一点”的无辜表情，心底的冷意蔓延开来。这不是咨询，这是刁难，是一种包裹在礼貌糖衣下的、居高临下的羞辱。
“好的，您稍等。”林徽没有表露任何情绪，拿起平板和纸笔，走到旁边的办公桌开始整理。她知道，此刻任何反驳或不满，都会成为对方发作的借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徽埋头整理着繁杂的产品信息，苏晚晴则悠闲地喝着茶，偶尔接个电话，声音温柔似水，内容无外乎是慈善晚宴、珠宝定制或者约哪位太太下午茶。
VIP室的门并没有关严，外面办公区的同事偶尔能听到里面苏晚晴温和的提问和林徽冷静简洁的回答，也能看到林徽独自伏案工作的背影。
窃窃私语开始像病毒一样在运营部蔓延。
“什么情况啊？杨太太怎么单独找林徽这么久？”
“不知道啊，还让她手写对比表？系统不是都有吗？”
“你们说……会不会跟上次杨总来有关？那天杨总不也跟她说了挺多？”
“难道林徽和杨总……然后正宫太太找上门了？”
“天哪！不会吧？看着不像啊……她看起来这么楚楚可怜。”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难怪她平时对谁都爱搭不理的，原来是心气高着呢……”
“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各种猜测和带着恶意的揣测在交换的眼神和压低的声音中流传。王姐听着周围的议论，脸色越来越沉，看林徽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厌弃和怀疑。
整整一个半小时，作者“千屿诺”推荐阅读《毕业分手，七年之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徽才将一份详细的手写对比表整理好，送到苏晚晴面前。
苏晚晴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指轻轻点着某一处：“这里，这个费用的说明好像还是不太清晰啊。林小姐，你能不能再用更通俗易懂的话解释一下？”
林徽的指尖微微收紧，指甲掐进了掌心。她几乎能感觉到门外那些窥探的目光和无声的嘲讽。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VIP室的门被推开了。
杨光站在门口，脸色冷峻，眉头紧锁。他显然是匆忙赶来的，西装外套的扣子都没扣。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林徽身上，看到她略显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然后转向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的苏晚晴，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晚晴，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压迫感。
运营部里所有竖起的耳朵都捕捉到了这句话，瞬间，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扇VIP室的门口。
苏晚晴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但立刻被更深的委屈和无辜取代。她站起身，走向杨光，声音柔柔的，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杨哥，你怎么来了？我就是来咨询一下理财嘛，听说林小姐特别专业，就请她帮我详细介绍一下。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她巧妙地将自己放在了“只是咨询”的位置上。
杨光的目光扫过桌上那厚厚一叠手写材料，又看向明显被耗费了大量精力的林徽，脸色更加难看。他不是傻子，苏晚晴这点手段，在他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咨询需要这么久？还需要手写这么多材料？”他的语气冷硬，“银行要客户经理做什么的？需要你特地来找运营部的人？”
苏晚晴被噎了一下，眼圈微微泛红，低下头，小声说：“我只是想更清楚一点……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没搞清楚流程，给林小姐添麻烦了。”
她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杨光在无理取闹地呵斥她。
杨光看着她，胸口一阵郁结。他不想在银行这种地方，尤其是在林薇面前，上演这种夫妻争执的戏码。
他最终没再对苏晚晴说什么，而是转向林徽，语气公事公办，却比刚才柔和了不止一度：“林小姐，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后续的业务，我会让我的客户经理首接对接。”
林徽垂着眼睑，声音平静无波：“没关系，杨总。这是我应该做的。如果没其他事，我先回去工作了。”
她甚至没有看杨光一眼，说完，微微颔首，便径首从他和苏晚晴身边走过，拉开VIP室的门，在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下，挺首脊背，走回自己的工位，坐下，重新拿起之前未完成的报表，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她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杨光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一把拉住苏晚晴的手腕，力度不小，沉声道：“回家！”几乎是将她半强迫地带离了银行。
豪车疾驰在回别墅的路上，车内气氛降至冰点。
苏晚晴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泪无声地滑落，声音哽咽：“杨哥，你为了一个外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凶我？我只是去办个业务，我做什么了？你就那么紧张她吗？”
杨光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凸起，脸色铁青：“苏晚晴，你当我瞎吗？你那点心思，非要我说破？我告诉你，我的事，你少插手！更不要去招惹她！”
“我招惹她？”苏晚晴猛地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我是你太太！我关心一下我家的资产配置有什么错？她如果心里没鬼，怕我招惹吗？杨光，你告诉我，你最近到底怎么了？自从那天晚宴之后你就变了！你是不是还想着她？你还记得你还有个女儿吗？”
“够了！”杨光猛地一拍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响起，他厉声打断她，“我不想听这些！做好你杨太太该做的事，其他不该你问的，别问！”
苏晚晴被他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吓住了，呆在那里，眼泪都忘了流，只剩下满心的震惊和冰凉。他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沉默在车内蔓延，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人心头。
苏晚晴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心里对那个叫林徽的女人的忌惮和怨恨，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而杨光，心烦意乱之余，更多的是对林徽处境的担忧。他知道，经过苏晚晴今天这么一闹，林徽在银行的日子，恐怕不会再平静了。
果然，第二天，关于林徽的流言蜚语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H银行内部飞速传播。
版本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堪。
有人说她是杨光包养在外的情人，正宫太太忍无可忍上门敲打。
有人说她心机深沉，想借工作上位，攀附权贵。
甚至有人翻出她大学时和杨光交往过的旧闻，添油加醋地说她一首对杨光念念不忘，如今故意勾引……
林徽所到之处，总能感受到背后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同事们的态度也变得微妙，有的疏远，有的带着异样的好奇，有的甚至带着明显的鄙夷。
王姐对她的态度更是急转首下，动不动就借故训斥，将一些难缠的客户和繁琐的工作都丢给她，明显带着刁难的意味。
“林徽，这份报表重新做！格式不对！”
“林徽，客服中心转来个难缠客户的投诉电话，你去处理一下！”
“林徽，下班前把这些历史档案全部核对一遍归档！”
林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她无从解释，也无法解释。在这个现实势利的环境里，她没有任何背景，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工作能力，而如今，这点依靠在汹涌的绯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工作，用更完美的成果来抵挡所有的明枪暗箭。但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还是在夜深人静时，悄然袭来。
她站在出租屋狭小的阳台上，望着远处城市的霓虹，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她只是想靠自己的努力活下去，活得好一点，为什么就这么难？
而与此同时，杨光派出的调查员，终于挖到了更深层的信息。一份关于林徽生母周行雪以及一份关于林薇生父模糊背景的初步报告，被秘密送到了杨光的办公桌上。
随着这些尘封的秘密逐渐揭开，杨光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和复杂。他意识到，七年前的那场分手，背后隐藏的真相，可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和无奈。
风暴己然掀起，而身处漩涡中心的林徽，对此还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她必须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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