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在这连天道都无法笼罩的禁地，我看见了‘无’中生‘有’的真相。”
暗河的水流渐缓，楚夜借着胸前玉佩的微光，艰难地跋涉在齐腰深的寒水中。剑灵白芷的声音在他心神中断断续续地响起，指引着方向，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
“往前……左转有一处浅滩……我能感觉到，禁地的入口就在附近……”
楚夜依言而行，果然在转过一个弯后，脚下触到了坚实的石块。他奋力爬上一处高出水面的平台，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地。黑暗中，只有玉佩和手中残剑发出的微弱光芒，映照出头顶嶙峋的岩壁。
“这里就是陨道禁地？”楚夜喘息着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
“只是外围……”白芷的意识回应道，带着一丝追忆和悲凉，“上古一战，天道崩裂，此地是最大的一块碎片坠落之处，法则残缺，万道寂灭……故而称为‘陨道’。也正因如此，那些被天道所排斥、或者说畏惧的力量，反而在此得以留存。”
楚夜默默运转起那初步领悟的寂灭感知。果然，与此前在地牢和暗河中的感受截然不同，这里的“寂灭”并非单纯的消亡与死气，而更像是一种回归本源的状态。万物仿佛都失去了固有的形态和界限，能量与物质在一种极慢的速度下相互转化，生于无，而归于无。 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光点，那并非灵气，而是某种更原始、更接近世界本质的能量碎屑。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一句古老的经文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楚夜脑海。过去他完全不解其意，此刻结合感知，却有了全新的体会。这里的“道”，并非满盈的、具象的规则，而是一种虚空但蕴含无限生机的状态，正因它永不盈满，故而拥有化生万物的无限可能。
“你……你竟能引动这里的本源之力？”白芷的声音带着惊愕。她感觉到周围那些细微的光点，正受到楚夜身上那股奇特寂灭之力的吸引，缓缓汇聚过来，虽极为缓慢，但趋势明确。
楚夜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他尝试主动引导，却发现如同孩童挥舞巨锤，根本无力掌控。那些本源之力看似温和，实则层次极高，远非他此刻能驾驭。几次尝试，反而引得心神激荡，气血翻腾。
“笨！”白芷轻斥一声，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你忘了地牢中的领悟了吗？强行引导，只会引火烧身。要像水一样，利万物而不争，处恶而几于道。”
楚夜闻言，心头一震。他回想起自己化解那邪异神识的过程，正是通过“引导”而非“控制”。他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去驾驭那些力量，而是放松身心，将自己融入这片寂灭虚空的环境之中。他想象自己就是这禁地的一部分，与周围的岩石、流水、虚无的能量同呼吸。
渐渐地，他周身那股躁动的气息平复下来。汇聚而来的本源光点并未被他吸收，而是如同溪流绕过礁石，自然地流淌而过，但在经过他身边时，却带走了一丝他身上的污浊和疲惫，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净感。
“湛兮，似或存……”楚夜若有所悟。道体幽隐，仿佛不存在，却又真实不虚地发挥着作用。
休息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后，楚夜持剑起身，沿着白芷指引的方向，向禁地深处探索。脚下的路越来越奇特，时而坚硬如铁，时而松软如沙，甚至有些区域，踩上去仿佛踏在虚空，毫无着力感。西周的景象也光怪陆离，有凝固在半空的火焰，有倒流飞瀑，有悬浮的破碎宫殿残骸，一切都昭示着此地法则的错乱与异常。
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巨大石殿废墟前，楚夜停下了脚步。石殿的穹顶己然坍塌大半，但残留的宏伟立柱和墙壁上，刻满了各种玄奥难明的图案和符文。这些符文与他胸前玉佩上的纹路，隐隐有几分相似。
“这里是……上古‘观道殿’的遗迹？”白芷的声音带着震撼与伤感，“据说，此地曾是先贤观悟天道运转之所……没想到，也毁于一旦。”
楚夜走近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壁，上面刻着一幅巨大的壁画。壁画中央是一片混沌，从中生出一股漩涡般的能量（“冲”），象征着道体虚空而作用不穷。漩涡周围，万物生灭循环，演绎着“反者道之动”的规律——事物发展到极致便会向反面转化。壁画的一角，描绘了星辰陨落、大地崩裂的景象，想必就是天道崩塌的惨状。
而在壁画的最后部分，刻着几行古老的文字，楚夜竟发现自己依稀能够辨认：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万物依靠道而生，道却不干涉；成就功业却不占有，养育万物却不主宰……”楚夜喃喃念着，结合这一路的遭遇和感悟，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这与当今修真界弱肉强食、争名夺利的法则截然相反！难道这才是“道”的真正面目？所谓的天道崩塌，是否正是因为后世之人背离了这种“生而不有，为而不恃”的精神？
就在他心潮澎湃之际，胸前的玉佩突然灼热异常，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同时，他手中的残剑也发出清越的嗡鸣，与玉佩交相呼应。
“怎么回事？”楚夜紧握剑柄，警惕地环顾西周。
“是共鸣！”白芷急促道，“你的玉佩……和这观道殿深处的东西产生了共鸣！我感觉到一股同源的气息……就在那边！”
楚夜顺着白芷指引的方向，穿过倾颓的殿堂，来到废墟最深处。那里有一座半埋于尘土中的祭坛，祭坛中央，并非什么神兵利器或灵丹妙药，而是悬浮着一卷非帛非金、黯淡无光的简书。
玉佩的光芒愈发炽烈，仿佛游子归家般激动。那卷简书似乎也受到了牵引，表面开始流动着微弱的光华。
“这是……《道源经》？”白芷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激动，“传说中记载大道本源的古经……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藏于此地！”
楚夜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简书。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简书的瞬间，一股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流猛地涌入他的脑海！并非具体的文字功法，而是一种首指本源的意念传承，是关于“无”与“有”、“动”与“静”、“寂灭”与“新生”最根本的阐述。
他仿佛看到了宇宙从虚无中诞生（“有生于无”），万物在道的推动下循环往复（“反者道之动”）。他更深刻地理解了为何自己的“寂灭之力”能孕育生机——因为寂灭并非终点，而是回归本源（“无”），从而为新的“有”的诞生准备了条件。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传承中的古老意念回荡在心间，道是先于一切形象和主宰（帝）而存在的。这让他对世界的本质有了颠覆性的认知。
然而，就在楚夜沉浸于这宏大感悟之时，一股阴冷、贪婪的强大意识，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禁地更黑暗的深处猛然苏醒，牢牢锁定了祭坛的方向！
“轰！”
一道漆黑的能量箭矢，裹挟着侵蚀一切的邪异气息，破空而来，首射楚夜后心！
“小心！”白芷惊呼。
楚夜虽惊不乱，历经数次生死，他的反应远超常人。他并未转身硬接，而是遵循刚刚领悟的“道冲”之理，身体如流水般向侧面滑开，同时寂灭之力自然运转，在身后形成一个小型的能量漩涡。
那支黑色箭矢射入漩涡，竟如泥牛入海，其上的邪异能量被寂灭漩涡迅速分解、同化，威力大减，最终擦着楚夜的衣角掠过，没入祭坛后的石壁，腐蚀出一个大洞。
“咦？竟能化解本尊的‘蚀魂箭’？有意思的小虫子……”一个沙哑而充满威严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惊讶和更浓的贪婪，“把你得到的传承，还有你身上的玉佩和剑灵，都交出来。本尊或可赐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阴影中，一个身形高大、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缓缓走出，他面容枯槁，眼窝中跳动着幽绿色的火焰，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远胜楚夜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
楚夜心头沉重，紧握残剑，将寂灭之力提升到极致。他明白，这恐怕是陨道禁地中沉睡的某个古老邪魔，被《道源经》出世的气息惊醒了。
真正的生死危机，才刚刚开始。而这卷看似无用的简书，或许正是他能否在这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的关键。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若世间无道我即是道(http://www.220book.com/book/WCMT/)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