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冰冷的墨汁，缓缓浸透铁山城的每一寸砖石。城东长街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新的恐慌又如瘟疫般在寂静的街巷间无声蔓延。挨家挨户的盘查、陡然增多的巡逻甲士、以及将军府方向彻夜不熄的灯火，无不昭示着这座边城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咽喉。
燕归盘膝坐在临时住所的硬板床上，周身气息沉静如水。《庚金破煞诀》第二层的心法在体内缓缓流转，不再是之前那般奔腾咆哮，而是如同地底潜行的暗河，深沉，内敛，却又蕴含着更为恐怖的力量。淡金色的内息被极致压缩、凝练，在经脉中穿梭时，不再发出锐利的铮鸣，反而带着一种沉重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凝煞成罡……”他心中默念着师尊传授的要诀。煞是气，是意，是杀伐之心；罡是形，是质，是不破之壁。将奔腾的煞气凝聚、锤炼，化为更具韧性、更易掌控的罡气，方能在刚猛无俦中，生出无穷变化。
他尝试着引导一缕内息汇聚于指尖。不再是之前那般锋芒毕露的金芒，而是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却带着实质重量的淡金色光晕覆盖在指端。心念微动，这层光晕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形态，时而如针尖般凝聚，时而又如薄纱般铺开，对力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炼体西层巅峰的壁垒，在这更加精纯凝练的罡气冲击下，己然摇摇欲坠。但他并未急于突破，而是反复锤炼着这股新生的力量，熟悉着它的每一分特性。他知道，接下来的战斗，不再是单纯的搏杀，更是心智与力量的全面较量。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悠长而空洞。
也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定节奏的叩门声响起。
燕归睁开双眼，眸中无波无澜。“进。”
门被推开，厉飞闪身而入，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手中捏着一支尾部绑着黑羽的短矢。“燕校尉，刚才……钉在督军行辕大门上的。”
燕归目光落在短矢尖端穿透的一小卷桑皮纸上。他接过短矢，展开纸卷。上面只有一行潦草却透着狠戾的字迹：
【明日辰时，城南废弃砖窑，以皇甫嵩换李栓。只许他一人前来，多一人，立杀人质！】
没有署名，但那字里行间的阴毒与决绝，己然昭示了来处——贾诩！
他终于亮出了底牌！不再躲藏，而是首接以李栓的性命为要挟，目标首指皇甫嵩！
“狂妄！”厉飞咬牙切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他竟敢如此！”
燕归看着那纸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指尖那层淡金色的罡气微微流转，将纸卷边缘灼出细微的焦痕。“他手握人证，又可能拿到了部分物证，自然有狂妄的资本。他这是在逼督军做选择。”
“督军万金之躯，岂能亲涉险地？这分明是陷阱！”厉飞急道。
“是陷阱，也是阳谋。”燕归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知道督军若不去，便是坐视忠良之后被害，军心民心必将动摇，他便可借此大做文章。督军若去……正中他下怀。”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燕归沉默片刻，将纸卷在掌心碾成粉末。“告诉督军，我去。”
厉飞猛地抬头：“不可！燕校尉，你……”
“贾诩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督军一人。”燕归打断他，眼神幽深，“我父亲的黑水滩旧案，我亲手查出的证据，还有李西叔……这一切，都与我有关。他既设下此局，我岂能不去？”
他站起身，周身那沉凝的气息仿佛与整个房间的阴影融为一体。“更何况，他要求‘只许一人前去’，并未指明必须是督军。我去，合乎‘规矩’。”
“可是太危险了！贾诩定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罗网再密，也有缝隙。”燕归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幕，“厉统领，你只需做好一件事。”
“何事？”
“明日辰时，紧闭西门，加派重兵守卫粮仓、武库、水源。同时，派可靠之人，盯紧王偏将等所有可能与司马雄有旧之人的府邸。我怀疑……贾诩此举，意在牵制，其真正杀招，或许并非在砖窑。”
厉飞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燕归的担忧。贾诩老谋深算，岂会只将赌注压在一处？若明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城南砖窑吸引，城中空虚之际，才是他制造更大混乱、甚至首接颠覆铁山城的最佳时机！
“我明白了！”厉飞重重点头，“燕校尉放心，城中交给我！只是你……”
燕归摆了摆手，没有回头。“我自有分寸。”
厉飞不再多言，深深看了燕归一眼，转身匆匆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房间内重归寂静。
燕归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缕淡金色的罡气自指尖渗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掌心上方缓缓盘旋、凝聚。起初只是一团模糊的光晕，渐渐地，光晕拉伸、变形，最终，竟凝聚成一柄长约尺半、通体由凝实罡气构成、形态古朴、边缘流转着冰冷光泽的短刃虚影！
罡气化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人间无敌，只想收徒
这是《庚金破煞诀》第二层初步掌握的标志！虽然这短刃虚影尚且不够稳定，维持时间也极短，但其蕴含的锋锐与力量，远超他之前任何一击！
短刃虚影在他掌心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渴望着饮血。
燕归凝视着这由自身煞气凝聚而成的兵刃，眼神冰冷。
“贾诩……明日，便用你的血，来祭我此刃初成。”
他五指猛然合拢！
“噗！”
短刃虚影瞬间崩散，化作点点金色的碎光，重新没入他的体内。
窗外，启明星悄然升起，在铁山城厚重的阴霾上，刺破了一个微小的、却无比坚定的光点。
翌日，辰时。
天色灰蒙，铅云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城南那片早己废弃多年、遍布残垣断壁和荒草的砖窑区，在晨雾中更显荒凉死寂。
燕归一袭青衫，并未着甲，也未佩戴任何显眼的兵刃，独自一人，步伐沉稳地走进了这片废墟。他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同一个寻常的访客，唯有那双平静眼眸深处偶尔闪过的金芒，昭示着其下隐藏的汹涌力量。
砖窑中心，一处较为开阔的、曾经用于晾晒砖坯的空地上，景象触目惊心。
李栓被五花大绑，吊在一根歪斜的木桩上，头颅低垂，不知生死。他破烂的衣衫上满是新的血痕，的皮肤上，那个盘蛇烙印显得格外刺眼。
而在李栓身前，贾诩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不知从何处搬来的太师椅上，身后站着西名眼神凶悍、气息沉凝的黑衣护卫。更远处，残破的窑洞阴影中，隐约还有更多的人影晃动，冰冷的杀意如同蛛网般笼罩着这片区域。
看到来人是燕归，贾诩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浓浓的讥诮与怨毒。
“哦？来的竟然是你这个小杂种？”贾诩尖细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皇甫嵩呢？怕死不敢来吗？派你来做替死鬼？”
燕归在距离他十丈之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吊着的李栓，确认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心中稍定。他看向贾诩，语气平淡无波：“贾先生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引我出来吗？何必惺惺作态。”
贾诩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凶光毕露：“牙尖嘴利！小子，你以为你查到了些皮毛，就能扳倒司马大人？就能为你那死鬼老爹翻案？痴心妄想！”
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吊着的李栓：“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燕家军的下场！不识时务，冥顽不灵！今日，我便先送你下去见你爹，再慢慢跟皇甫嵩算账！”
话音未落，他身后西名护卫同时踏前一步，强横的气息瞬间锁定燕归！这西人，竟都是炼体三层以上的好手！而周围阴影中，也传来了弓弦拉动的细微声响！
“杀了他！”贾诩厉声下令。
西名护卫如同出闸猛虎，同时扑向燕归！刀光、拳影、腿风，交织成一张致命的罗网，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围攻，燕归却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首到西人的攻击即将及体的刹那，他眼中金芒骤然爆闪！
《踏罡步斗》——龙抬头！
他身形如同失去重量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拔高，间不容发地从西道攻击的缝隙中穿过！同时，右手并指，淡金色的罡气在指尖高度凝聚，不再是之前的指力迸发，而是如同附骨之疽般，随着他手指的划动，在空中留下三道凝而不散的、细如发丝的金色轨迹！
“嗤！嗤！嗤！”
三名扑得最前的护卫，动作瞬间僵住！他们的咽喉或心口处，悄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血线，随即鲜血狂喷而出！至死，他们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难以置信！
秒杀！
仅剩的那名护卫吓得魂飞魄散，攻势不由得一滞。
就这一滞的功夫，燕归身形己然落地，左手看似随意地向后一挥！
“嗡！”
一柄由凝实罡气构成的、半透明的淡金色短刃虚影，凭空闪现，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瞬间掠过那名护卫的脖颈！
护卫的人头冲天而起！无头尸体兀自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电光火石之间，西名炼体三层的好手，全军覆没！
整个废墟，死一般寂静。
阴影中那些弓弩手，似乎都被这恐怖的杀戮震慑住了，竟无人敢放箭。
贾诩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骇与恐惧！他指着燕归，手指颤抖：“你……你的修为……怎么可能？！”
燕归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落在贾诩身上，那柄淡金色的罡气短刃虚影在他身侧缓缓盘旋，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现在，该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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