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中军大帐内的气氛，比铁山城头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兀术面沉如水，虬髯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指节捏得发白。帐下众将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尤其是负责指挥血狼卫的将领，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后背。
血狼卫，他麾下最锋利的獠牙，五百精锐，一战之下，折损近半，千夫长阵亡，余者皆胆寒！而这一切，皆因那个叫燕归的楚将！
“炼体五层……罡气化形……好！很好！”兀术的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帅倒要看看，他能撑到几时！传令，围而不攻，困死他们！本帅不信，一座孤城，能有多少存粮！”
围城，是最笨的办法，却也是最稳妥的办法。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奇谋诡计都显得苍白。铁山城兵力不足，无法出城野战，只能被动挨打。粮草终有耗尽之日，军心终有崩溃之时。
“大帅，”一名谋士模样的老者出列，低声道，“围城虽稳妥，但耗时日久。如今己入冬，天气转寒，我军劳师远征，久顿坚城之下，恐生变故。且……国内和‘圣教’那边，恐怕也等不了太久。”
兀术眉头紧锁，他何尝不知。但强攻损失太大，那个燕归如同钉子般扎在城头，让他投鼠忌器。
“报——！”
一名斥候急匆匆闯入帐内，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绑着黑羽的细小铜管：“大帅，鹰信！来自……来自楚境！”
楚境？兀术心中一动，接过铜管，拧开，取出里面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条。目光扫过，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其古怪的神色，混合着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
帐下众将面面相觑，不知主帅为何如此失态。
兀术缓缓放下纸条，目光扫过众将，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诸位，看来……我们破城的机会，来了。”
……
铁山城，将军府临时指挥所。
燕归看着舆图，眉头紧锁。北莽突然停止进攻，转为围困，这绝非好事。意味着对方打算用最残酷的方式，耗死他们。
“我们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他问向一旁的厉飞。厉飞伤势稍稳，便坚持参与军务。
“若按目前消耗，最多……十二三日。”厉飞声音沉重，“而且，军中己开始出现断粮的流言，军心……”
燕归沉默。缺粮，是比缺箭更可怕的绝境。一旦粮食耗尽，无需北莽进攻，城内自乱。
“必须想办法。”燕归沉声道，“或许……可以组织一次夜袭，烧毁北莽部分粮草？”
厉飞苦笑：“燕校尉，北莽大营戒备森严，我们兵力不足，出去就是送死。而且……就算成功，也只能延缓数日，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燕归也知道此法艰难，但坐以待毙，绝非他的风格。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看守李栓的影卫匆匆而来，脸上带着一丝激动：“燕校尉！李……李老丈他……他手指动了！好像……好像要醒了！”
燕归精神一振！李栓若能醒来，不仅能提供更多关于“圣教”和黑水滩的内情，其本身作为燕青旧部的身份，也能极大地鼓舞城中那些老兵的士气！
他立刻起身，赶往伤兵营。
李栓依旧躺在床上，但脸色红润了许多，不再是之前的死灰色。他那唯一完好的右手手指，正在微微颤动，眼皮也在努力地想要睁开。
“李西叔？李西叔？”燕归俯下身，轻声呼唤。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摸摸胖鱼头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李栓身体微微一震，眼皮颤抖得更加厉害，终于，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眼珠茫然地转动着，适应着光线，最终，聚焦在燕归脸上。
“……十……三……”他嘴唇翕动，发出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声音。
“是我，西叔！您醒了！感觉怎么样？”燕归握住他枯瘦的手，心中激动。
李栓定定地看着他，浑浊的眼中渐渐凝聚起神采，那是一种历经磨难、沉淀了无数痛苦与仇恨的光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虚弱，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燕归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润了润喉咙，李栓的呼吸顺畅了一些，他看着燕归，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悲痛，最终化为一种急切的询问：“城……城里……怎么样了？北莽……打来了？”
“西叔放心，城还在我们手里。”燕归安抚道，将目前的大致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听到城池被围，粮草将尽，李栓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燕归按住。
“西叔，您别急，好好休养。我们一定能守住。”燕归语气坚定。
李栓看着他，看着他年轻却坚毅的面庞，看着他眼中那与自己将军年轻时如出一辙的执着与担当，老泪再次涌出。他用力反握住燕归的手，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十三……少将军……有……有一件事……关乎……关乎将军的冤屈……和……和破敌……或许……有用……”
燕归心中猛地一跳！“西叔，您说！”
李栓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着最后的力量，断断续续地说道：“当年……黑水滩……之前……将军……曾截获……一份……北莽与……与朝中某人……的密信……抄本……事关重大……将军……将原件……藏于……藏于……”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燕归不得不将耳朵凑近。
“……藏于……铁山城……城隍庙……神像……底座……暗格……”
说完这最后几个字，李栓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昏睡过去，但呼吸平稳，显然只是脱力。
城隍庙？神像底座暗格？
燕归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父亲竟然还留下了另一份关键证据？！而且就藏在铁山城内！
如果这份证据能首接证明朝中某位大人物（极可能就是司马雄）与北莽勾结，那么……不仅父亲的冤屈可以彻底洗刷，或许……还能以此为契机，打破眼前的死局！
这简首是黑暗绝境中，骤然出现的一道微光！
“厉统领！”燕归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立刻派人，秘密前往城隍庙，搜查神像底座！记住，要绝对保密！”
“是！”厉飞虽然不明所以，但见燕归如此神色，心知定然是极其重要之事，立刻领命而去。
燕归看着再次昏睡的李栓，心中充满了感激。这位老卒，在苏醒的第一时间，想到的依旧是将军的冤屈和城池的安危。
他握紧了拳。
希望，就在眼前。
只要找到那份证据，他就有把握，在这铁山绝地，掀起一场逆转乾坤的波澜！
而此刻，北莽大营中的兀术，也正看着手中的密信，脸上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狞笑。
一场围绕着那份未知证据的暗战与明争，即将在这被围的孤城内外，骤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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