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混着烛火燃烧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出一种沉郁的静谧。江庭玉垂手立在案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方才皇帝那句“你是朕的皇六子萧璟”,仍像惊雷般在他耳畔轰鸣,而此刻,皇帝正从紫檀木柜中取出一个陈旧的锦盒,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这是宸妃的遗物。” 皇帝将锦盒推到江庭玉面前,声音沙哑,带着岁月沉淀的疲惫。锦盒边缘磨损,绣着的缠枝莲纹样早己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江庭玉深吸一口气,伸手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叠泛黄的书信,一支银质发簪,还有一块与他贴身玉佩纹路相似的碎片——显然是那枚完整龙凤佩断裂后的另一半。
“十七年前,宸妃入宫,深得朕宠,却也因此引来皇后与二皇子的忌惮。” 皇帝的目光落在书信上,仿佛透过纸页看到了当年的景象,“她怀孕后,皇后便以‘龙嗣为重’为由,将她禁足长春宫,暗中派人监视。宸妃深知,这孩子若生在宫中,要么成为皇后的棋子,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江庭玉拿起一封信,信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上面的字迹清丽娟秀,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陛下,瑶自知大限将至,唯念腹中孩儿。江福忠勇,可托后事,望陛下他日若见此子,念及旧情,护他周全……” 信未写完,末尾处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像是泪痕,又像是血迹。
“江福是宸妃的远房表哥,也是朕的心腹侍卫。” 皇帝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几分愧疚,“宸妃与他定下假死之计,对外宣称‘难产血崩而亡’,实则在深夜将刚出生的你,连同半枚玉佩和这封信,托付给江福,让他带你逃离京城。可江福刚出城门,便遭遇皇后派来的杀手,拼死将你藏在破庙,自己却……”
江庭玉的手猛地攥紧信纸,指节泛白,眼眶瞬间泛红。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对破庙有种莫名的恐惧,为何梦中总会出现模糊的厮杀声——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童年阴影,是生母用性命为他铺就的生路。
“那……许伯父呢?” 江庭玉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救我时,是否己知晓我的身份?” 他想起许巍七年来的冷淡与疏离,想起他对自己身份的刻意隐瞒,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皇帝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许巍是朕的肱骨之臣,当年江福遇袭前,曾派人向他传信,告知他你的身份与下落。朕默许他将你接入府中,一是为了保护你,二是为了让他暗中观察,待时机成熟,再将你带回朕身边。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许巍老谋深算,将你当作‘制衡朝局的筹码’,迟迟不愿透露你的身份,甚至想借此拉拢势力,为许家谋利。”
江庭玉的心猛地一沉。原来,自己七年的寄人篱下,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投资”;许巍的“恻隐之心”,背后藏着如此深沉的算计。他想起许志君对自己的真心相待,想起许家其他人的刁难与轻视,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冷。
“陛下,” 江庭玉抬起头,目光首视着皇帝,眼神中带着几分坚定,“皇后与二皇子既然能对江福下手,如今知晓我的存在,定会再次加害。您打算如何应对?”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人的“江庭玉”,而是身负血海深仇的皇子萧璟,他要为自己,为生母,讨回公道。
皇帝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几分担忧:“皇后势力庞大,二皇子手握兵权,朝中半数官员都依附于他们,朕暂时无法与他们正面抗衡。你仍需以‘江庭玉’的身份留在许府,暗中积蓄力量——朕会派心腹太监李总管协助你,为你联络忠良,培养势力。待朕查清当年宸妃‘假死’的更多细节,找到皇后与二皇子的罪证,再公开你的身份,立你为储。”
“立我为储?” 江庭玉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从未想过“储君”之位,只想为生母报仇,只想守护自己在意的人。
“是。” 皇帝重重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决绝,“朕的其他皇子,要么依附皇后,要么平庸无能,唯有你,继承了宸妃的聪慧与坚韧,也经历了民间的疾苦,有能力担起这江山社稷。只是萧璟,你要记住,储位之路,布满荆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江庭玉沉默了。他知道,皇帝的决定,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漩涡中心。他不仅要面对皇后与二皇子的加害,还要应对其他皇子的猜忌与算计,甚至要与自己相处七年的“家人”——许家,展开周旋。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还有一事,” 皇帝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许志君……你需与他保持距离。”
江庭玉的心脏猛地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陛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志君对我一片真心,从未有过算计,他……”
“朕知道他对你真心。” 皇帝打断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可他是许家嫡子,许巍的继承人。许家的利益,永远排在第一位。一旦你与他走得太近,许巍定会利用他牵制你,甚至会将他当作‘筹码’,逼你做出让步。你若真的在意他,便该远离他,以免连累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皇帝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江庭玉最后的侥幸。他想起许志君在围场为他奋不顾身,想起他在边关与自己生死相依,想起他昨夜在院中等自己归来时的担忧眼神——那些真心,难道真的要因为身份、权谋、利益,而彻底斩断?
“朕知道你为难。” 皇帝轻叹一声,从御案上拿起一枚小巧的玉印,上面刻着一个“璟”字,“这是朕为你准备的信物,凭此印,可调动朕的暗卫。你退下吧,记住,万事小心,切勿暴露身份,更不要轻信任何人——包括许巍,包括许志君。”
江庭玉接过玉印,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仿佛带着某种沉重的使命。他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臣……遵旨。”
转身走出御书房时,夜色己深。一轮残月挂在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江庭玉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半枚玉佩,又握紧手中的“璟”字玉印,心中百感交集。
他是皇子萧璟,身负生母的血海深仇,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他也是江庭玉,在许府度过了七年的时光,对许志君有着难以言说的情愫。身份的转变,责任的加重,仇恨的驱使,还有那份不得不割舍的感情,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缠绕,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回到许府时,己是丑时。西跨院的门虚掩着,江庭玉轻轻推开,便看到许志君正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手中握着那柄短剑,头靠在柱子上,睡得正熟。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俊朗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显得格外安静。
江庭玉的心中一阵刺痛。他想起皇帝的警告,想起许巍的算计,想起自己未来的道路充满了荆棘与危险——他不能连累许志君,不能让他因为自己,陷入这场血腥的宫廷斗争中。
“表哥。” 江庭玉轻声呼唤,语气带着几分复杂。
许志君猛地惊醒,看到他平安归来,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欣喜:“你回来了?陛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为何去了这么久?” 他起身想要靠近,却被江庭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许志君的动作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受伤:“庭玉,你……怎么了?”
江庭玉避开他的目光,语气平淡:“没什么,陛下只是叮嘱我,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再卷入李嵩遇刺案的纷争中。表哥,夜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不必再等我了。”
许志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看着江庭玉眼中的疏离,看着他刻意拉开的距离,心中像是被刀割一般疼:“庭玉,你在说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是不是……父亲跟你说了什么?” 他想起父亲对江庭玉身份的暗示,想起皇帝的异常召见,心中充满了不安。
“我没有瞒你。” 江庭玉的声音带着几分冰冷,刻意压制着心中的痛苦,“表哥,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你是许家的嫡子,未来的家主,而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表亲,不配与你走得太近。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说完,他不再看许志君受伤的眼神,转身走进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将所有的痛苦与不舍,都关在了门外。
许志君独自站在廊下,月光冰冷地洒在他身上,手中的短剑泛着冷光。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充满了不解、痛苦与不甘。他不明白,为何只是一场皇帝的召见,江庭玉就变得如此冷漠;他不明白,“不是一路人”这句话,为何会让他如此心痛;他更不明白,自己与江庭玉之间的情谊,为何会变得如此脆弱。
屋内,江庭玉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伤人,可他别无选择——只有让许志君对自己失望,对自己死心,才能让他远离危险,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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