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篝火跳动的光影映在石壁上，忽明忽暗。官应轩静静躺在铺着干草的石台上，脸色依旧带着未褪的潮红，眉头微蹙，仿佛仍在承受蛊毒残留的痛苦。冉青庄坐在石台边，一身白衣被篝火染上暖黄的光晕，褪去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指尖凝聚着淡金色的灵力，正小心翼翼地探入官应轩体内——昨夜只是暂时压制了幻情蛊，若想彻底清除，必须找到蛊虫的核心，将其从血脉中剥离。可幻情蛊己与官应轩的灵力、甚至魔气纠缠在一起，稍有不慎，不仅会伤及他的经脉，还可能引发封印彻底破裂。
“放松些，别怕。”冉青庄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安抚。指尖的灵力缓缓游走，顺着官应轩的经脉，一点点靠近蛊虫潜藏的位置。
昏迷中的官应轩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眉头渐渐舒展，无意识地偏过头，脸颊蹭到了冉青庄垂落的衣袖，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让冉青庄的指尖微微一顿，心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
他强迫自己收回心神，专注于解蛊。可目光落在官应轩熟睡的脸上时，却不由自主地涣散——这孩子的眉眼越来越锋利，却在昏迷时露出了难得的柔软，长睫垂落，唇色因失血而泛白，偏偏嘴角还带着一丝极淡的、依赖的弧度，像极了当年在玄峰上，第一次成功御剑后，偷偷跑到他身边邀功时的模样。
那时的官应轩，眼里只有纯粹的崇拜和依赖，还没有如今这般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爱恋，也没有这一身甩不掉的魔气与秘密。
“嗡——”
体内的灵力突然紊乱，冉青庄猛地回神，才发现官应轩体内的幻情蛊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开始疯狂挣扎，引动着魔气剧烈波动。官应轩的身体骤然绷紧，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双手猛地抓住了冉青庄的手腕。
“师……师尊……”他喃喃低语，声音破碎而脆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别……别离开……”
冉青庄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却没有推开他。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少年剧烈的心跳，还有那透过肌肤传来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与依赖。这孩子，从始至终，怕的都只是被他抛弃。
“我在。”冉青庄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官应轩的手背上，试图安抚他的躁动，“我不走，解完蛊就好。”
话音落，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灵力催至极致，同时咬破指尖，挤出一滴晶莹的精血——这是他最后的办法，用自身精血暂时压制魔气，再趁机剥离蛊虫。
精血滴落在官应轩的眉心，瞬间化作一道淡红的光晕，渗入皮肤。官应轩的身体猛地一颤，抓着冉青庄手腕的力道骤然加大，却不再是挣扎，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冉青庄的指尖顺着他的经脉，一点点靠近蛊虫核心。距离越近，他越能感受到那股蛊虫散发出的、放大情感的诡异力量——那力量甚至隐隐影响到了他，让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夜官应轩扑在他怀里，红着眼眶说“我好喜欢你”的模样。
心脏猛地一缩，冉青庄的气息瞬间乱了。他强迫自己闭了闭眼，指尖的灵力却不由自主地放缓——他忽然不敢想象，若彻底清除了幻情蛊，官应轩醒来后，面对自己首白的心意和他的沉默，会是怎样的反应。
是会再次陷入偏执的恐慌，还是会……彻底对他失望？
“唔……”
官应轩的闷哼拉回了他的思绪。只见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蛊虫在精血的压制下疯狂反扑，竟开始啃噬他的经脉。
冉青庄不敢再犹豫，指尖灵力骤然暴涨，猛地刺向蛊虫核心！
“唰——”
一道细微的赤红光芒从官应轩的胸口溢出，在空中盘旋片刻，便被冉青庄的灵力彻底碾碎。幻情蛊被成功剥离，官应轩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抓着冉青庄手腕的力道也渐渐变轻，只剩下无意识的触碰。
冉青庄松了口气，身体却因灵力和精血的双重消耗而微微摇晃。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目光落在官应轩依旧紧闭的双眼上，心中五味杂陈。
解蛊完成了，可他心中的乱麻，却仿佛越来越缠。
他缓缓抽出被官应轩攥着的手腕，指腹上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刚想起身去取疗伤丹药，手腕却再次被轻轻抓住——官应轩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依旧有些迷离，却死死盯着他，像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师尊……”官应轩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刚醒的慵懒，却又透着一丝偏执的紧张，“蛊……解完了？”
“嗯。”冉青庄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他想抽回手，却被官应轩抓得更紧。少年挣扎着坐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牵扯到受损的经脉，忍不住闷哼一声。冉青庄下意识地伸手扶他，掌心刚碰到他的后背，就被官应轩猛地转身抱住。
熟悉的温热怀抱，带着少年身上淡淡的、混合着灵力与魔气的气息，瞬间将冉青庄笼罩。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推开，还是该回抱。
“师尊，”官应轩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确定，“昨夜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冉青庄的呼吸一滞。
他听到了，听到了那句“我好喜欢你”，听到了那句“我只有你了”，听到了所有疯狂而绝望的倾诉。可他该如何回应？
说“我知道”？说“不行”？还是说……他其实也一样？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冉青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任由官应轩抱着，感受着颈间温热的呼吸，和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
官应轩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他抱着冉青庄的手臂渐渐收紧，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慌：“师尊，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没有。”冉青庄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觉得你恶心。”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官应轩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眼神里满是受伤和偏执，“你是不是不想认？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他的质问像一把把小锤子，砸在冉青庄的心上。冉青庄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唇，心中的挣扎几乎要溢出来——他想告诉他，不是的，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跨越师徒的感情，不知道该如何承担这份沉重的爱恋，更不知道，自己这注定轮回的命运，是否能给得起他想要的回应。
可最终，他只是避开了官应轩的目光，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你刚解完蛊，需要休息。昨夜的话……就当是蛊毒影响，不必当真。”
“不必当真？”官应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和绝望，“师尊，你觉得那是蛊毒影响？我告诉你，不是的！就算没有蛊毒，我也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几年！从你救我的那天起，从你教我御剑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这不是蛊毒，这是我掏心掏肺的真心！你怎么能说不必当真？！”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胸口剧烈起伏，受损的经脉再次传来疼痛，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冉青庄，等着他的回应。
冉青庄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眼前近乎崩溃的少年，看着他眼中破碎的光芒，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说点什么，想解释，想安抚，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沉默。
他的身份，他的轮回，他身上的秘密，还有官应轩体内的魔气……太多太多的阻碍，像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他们之间。他给不了官应轩想要的回应，也给不了他一个安稳的未来。
与其让他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不如让他趁早死心。
冉青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够了，应轩。你是我的徒弟，这是永远不会变的事实。其他的心思，趁早断了。”
说完，他不再看官应轩破碎的眼神，转身朝着洞口走去。背影依旧清冷，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官应轩僵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的光影里。
洞外，叶九月静静站在树后，将洞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冉青庄走出山洞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挣扎，又看着洞内官应轩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终于明白，冉峰主不是不爱，只是不敢爱。
而这份不敢，注定会让他们师徒二人，陷入更深的痛苦与纠缠。
山洞内，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微弱的光线。官应轩缓缓坐下，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他没有哭，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掏空了所有的力气。
师尊没有回应他的爱意，也没有拒绝，只是用“师徒”两个字，将他所有的真心，都挡在了门外。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师徒就不能相爱？为什么真心就不能被接纳？
他抬起头，看向洞口的方向，眼神里渐渐恢复了偏执的光芒。
没关系，师尊不回应也没关系。
他可以等，等师尊愿意接受他的那天。
就算等不到，他也不会放手。
因为从师尊救他的那天起，他的命，他的心，就己经全是师尊的了。
他绝不会放手。
而洞外的冉青庄，背靠着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他抬手按在胸口，那里的心跳依旧剧烈，还残留着被官应轩抱着时的温热触感。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一定伤透了那孩子的心。
可他别无选择。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将官应轩推开，至少……能让他远离自己这注定充满痛苦的命运。
只是他不知道，这份刻意的推开，不仅没有让官应轩远离，反而让他更加偏执地想要靠近。
南疆的风，带着瘴气的阴冷，吹过洞口。冉青庄望着远处漆黑的密林，眼神复杂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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