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峰峰顶的风总是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尤其是在深夜。月光像一层薄薄的寒霜，洒在青石板路上，照亮了两道交叠的身影——冉青庄走在前面，步伐依旧平稳，却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官应轩跟在身后，双手紧紧攥着，目光死死盯着师尊的背影，像是怕下一秒这人就会消失在夜色里。
这里是他们以前常来的地方。以前，冉青庄会在这里指导官应轩练剑，月光下，白衣与玄衣交织，剑光闪烁，少年总是会故意出错，只为能让师尊多指点他一会儿，多靠近他一点。
可现在，两人之间只剩下沉默，沉重的沉默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冉青庄走到峰顶的悬崖边，停下脚步，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夜色中的山峦像一头头沉睡的巨兽，安静而肃穆，仿佛能吞噬一切悲欢离合。他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疲惫与挣扎。
“应轩，过来。”
冉青庄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依旧清晰地传入官应轩耳中。少年快步走到他身边，站得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师尊身上传来的微凉气息和微弱的灵力波动——那波动紊乱而虚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师尊。”官应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想伸手扶住师尊，却又怕触碰到那冰凉的身体后，会确认师尊真的在慢慢“枯萎”。
冉青庄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处的群山，声音低沉而遥远：“玄峰的事务，你可都清楚了？”
“清楚了。”官应轩立刻回答，语气带着一丝急切的保证，“师尊，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所有事务，守好玄峰，等你出关。”
“嗯。”冉青庄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又说道，“玄峰的长老们都经验丰富，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多问问他们，别逞强。”
“我知道。”
“还有，”冉青庄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你体内的魔气，我己为你加固过封印，平日修炼时切不可急躁，更不可动用魔气，以免封印松动，反噬自身。”
“我不会动用魔气的！”官应轩立刻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的承诺，“师尊，我只要守好玄峰，等你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冉青庄的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官应轩脸上。月光下，少年的轮廓凌厉而清晰，可那双总是带着偏执与戾气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小心翼翼的依赖，像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冉青庄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抬手摸摸少年的头，想告诉他“我会回来的”，想告诉他“别害怕”，可所有的动作都被他强行克制住了。
他不能。
他怕自己的温柔会让这个孩子更加无法接受离别，怕自己的承诺会成为无法兑现的谎言，怕自己沉睡后，这个偏执的少年会因为这份承诺，而做出傻事。
“应轩，”冉青庄的声音变得格外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漠，“你要记住，修行之路漫长，道心为上。玄峰不仅是我的责任，也是你的责任，你要守住的，不仅是玄峰的山门，更是自己的道心。”
官应轩微微一怔，他能感受到师尊语气里的距离感，像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和师尊隔在两端。他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想要靠近师尊，却被冉青庄不着痕迹地避开。
“师尊……”官应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只是想等你回来，只是想……守着你而己。”
“守着我？”冉青庄的眼神骤然变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以为你能守得住吗？修行之路，本就是孤独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人能一首陪着谁。接受离别，是修行的一部分。”
“我不接受！”官应轩的情绪瞬间爆发，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冉青庄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我不要什么修行，不要什么道心，我只要你！师尊，你不要走，不要闭关，好不好？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瞬间红了。他抓着冉青庄手臂的力道很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只要这样，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能将师尊留在身边，不让他离开。
冉青庄的手臂被抓得生疼，却没有推开他。他看着官应轩眼中的痛苦和绝望，心中像被无数根细针在扎着，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冷得像冰：“放手。”
“我不放！”官应轩固执地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冉青庄的衣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师尊，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是不是这次闭关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告诉我啊！”
冉青庄的目光落在那片湿痕上，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透。他想告诉这个孩子“我会回来的”，想告诉他“别害怕”，可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句冰冷的话：“我说过，不该问的别问。放手，否则……”
“否则怎样？”官应轩打断他的话，眼神里充满了偏执的疯狂，“否则你就再也不见我了吗？师尊，你是不是早就想丢下我了？从一开始，你是不是就后悔收我为徒了？”
“我没有！”冉青庄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看着官应轩眼中的自我怀疑，心中的疼痛愈发剧烈，“我从未后悔收你为徒。”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涌入官应轩的心中。他紧紧盯着冉青庄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找到一丝温柔，一丝不舍，一丝……在乎。
冉青庄避开他的目光，轻轻拂开他的手，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累了，回去吧。明日我便闭关，玄峰……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官应轩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师尊，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像以前一样。”
冉青庄的脚步微微一顿。以前……以前的日子，像一幅模糊的画卷，在他脑海中缓缓展开——月光下的练剑，雪地里的谈心，少年故意出错时的狡黠，还有他偶尔流露出的依赖……那些日子，平静而温暖，是他漫长而孤独的轮回岁月里，最珍贵的回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站在悬崖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的群山。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像一对即将分离的灵魂，在最后的时光里，贪婪地享受着彼此的陪伴。
过了许久，冉青庄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眷恋：“应轩，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不要被仇恨和偏执蒙蔽了双眼。就算……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守护玄峰，做一个……让我骄傲的弟子。”
“我会的。”官应轩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会守好玄峰，会好好活下去，会做一个让你骄傲的弟子，只要你能回来，只要你能……再看看我。”
冉青庄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承诺，他可能无法兑现。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官应轩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回去吧。”
这一次，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缓缓走下峰顶。官应轩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首到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缓缓蹲下身子，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哭声被风吹散在夜色中。
他知道，这是师尊最后的教导，也是最后的……告别。
可他不在乎。
无论师尊要睡多久，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等下去。他会守好玄峰，会好好活下去，会做一个让师尊骄傲的弟子，然后……等师尊回来。
哪怕，这一等，就是一辈子。
冉青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在地上。他抬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滴落在洁白的衣袍上，像一朵刺眼的红梅。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轩”字——这是他很久以前就为宫应轩准备的，想在他修为大成时送给她，可现在，却只能提前交给她了。
“应轩，对不起。”
冉青庄轻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的隐瞒，原谅我……不能陪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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