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总带着股化不开的凉意。行宫的屋檐下挂着细密的雨丝,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轻响,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紫铭珂本就脆弱的心。
他坐在窗边的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锦被,却还是觉得冷。窗外的梧桐叶被雨水打湿,沉甸甸地垂着,偶尔有一两片飘落,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得失去了颜色,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曾经鲜活的希望,早己被连日的软禁和猜疑,冲刷得只剩下一片灰白。
“吱呀”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青绿色宫装的宫女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来,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宫女名叫春桃,是这几天负责给紫铭珂送药送饭的,话不多,却总比其他宫人多几分“温和”,偶尔会多说一句“公子趁热喝”,或是“天气凉了,公子多盖些”。
紫铭珂抬了抬眼,目光落在春桃手中的药碗上。那是太医开的安神药,他喝了几天,却没什么效果,夜里还是会做噩梦,梦见龙炫庭冰冷的眼神,梦见刺客的刀,梦见自己变成了怪物,被所有人抛弃。
“公子,该喝药了。”春桃将药碗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时低了些,还特意朝门口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紫铭珂没有动,只是看着药碗里深褐色的汤药,眼神空洞。他想起以前,龙炫庭会亲自喂他喝药,还会提前把蜜饯放在嘴里,等他喝完药就喂给他,笑着说“铭珂不怕苦,有朕在”。可现在,连一碗热药,都要靠陌生人送来,还要看侍卫的脸色。
春桃见他不动,犹豫了一下,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刻意的“担忧”:“公子,您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奴才知道您心里委屈,可……可也得顾着自己啊。”
紫铭珂的手指动了动,攥紧了身下的锦被。他抬起头,看着春桃,眼神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这几天,只有春桃会跟他多说几句话,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春桃,”紫铭珂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陛下……他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提起过我?”
春桃的眼神闪了闪,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像是“不小心”泄露了什么秘密似的,压低声音道:“公子,奴才本来不该说的,可……可实在不忍心看您这样。昨天奴才去书房外送茶水,听见陛下和暗卫说话,好像……好像在查月弥族的事,还提到了‘处置’什么的……”
“月弥族”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紫铭珂的耳边。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想起黑石峡谷里的令牌,想起龙炫庭拷问他时冰冷的眼神,想起侍卫们看他时警惕的目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快要窒息。
“处置……处置什么?”紫铭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双手紧紧抓住春桃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是不是……是不是要处置我?”
春桃被他抓得踉跄了一下,脸上露出“慌乱”和“同情”的神色,连忙扶住他,压低声音道:“公子您别激动,奴才也没听太清楚……只是……只是听见暗卫说,‘紫公子是月弥族遗孤,陛下若要处置,需得小心’,还说……还说要把您送回京城,交给宗人府审问……”
“宗人府”三个字,彻底击垮了紫铭珂的心理防线。他知道宗人府是做什么的,那是专门处置皇室宗亲或重罪之人的地方,进去的人,很少有能完好出来的。龙炫庭竟然要把他送到那里去?他真的相信自己是月弥族的遗孤,真的要处置他?
“不……不会的……”紫铭珂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春桃的衣袖上,“他说过不会不要我的……他说过会保护我的……他怎么会……怎么会要处置我?”
春桃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刻着火焰图腾的木牌,悄悄塞到紫铭珂手里,声音里满是“无奈”:“公子,您看这个……奴才今天在书房外捡到的,上面的图腾,跟暗卫说的月弥族图腾一模一样,背面还刻着一个‘紫’字……奴才想,这或许就是……就是陛下查您的证据……”
紫铭珂握着那块木牌,指尖传来木牌的冰凉触感,火焰图腾的纹路硌得他手心生疼。这块木牌,跟黑石峡谷里的令牌上的图腾一模一样,背面的“紫”字,更是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终于相信了。
龙炫庭不是疏远他,不是怀疑他,是真的要处置他。因为他是月弥族的遗孤,因为他的家族可能与皇室有血海深仇,所以,那个曾经对他说“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朕都不会不要你”的人,终究还是要抛弃他了。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紫铭珂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眼泪无声地淌满了脸颊,“他拷问我,软禁我,都是假的……他只是在等证据,等一个处置我的理由……”
春桃看着他这副模样,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嘴上却还在“安慰”:“公子您别多想,或许……或许陛下只是想查清真相,没有要处置您的意思……奴才先退下了,公子记得喝药。”
说完,春桃轻轻抽回自己的衣袖,躬身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为紫铭珂带上了房门,仿佛真的是个“好心”的宫女。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紫铭珂一个人。他握着那块木牌,坐在窗边,任凭雨水的凉意透过窗棂吹进来,浑身冰冷。窗外的雨还在下,敲在石板上,敲在梧桐叶上,也敲在他的心上,把最后一点残存的希望,都敲得粉碎。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那枚羊脂玉佩——那是龙炫庭赐给他的,说“见玉如见朕”,是他唯一的念想。玉佩的温度早己凉透,就像龙炫庭此刻的心。他看着玉佩上温润的纹路,又看了看手中刻着火焰图腾的木牌,眼泪滴在玉佩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陛下……你真的要处置我吗?”紫铭珂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哀求,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问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窗外的雨声,和他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他不知道的是,春桃走出房间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绕到行宫的偏僻角落,对着一个黑衣人影躬身行礼:“大人,事情办好了,紫公子己经相信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声音冰冷:“做得好,继续盯着他,别让他起疑心。丞相说了,要让他彻底绝望,这样才能为我们所用。”
“是。”春桃躬身应下,看着黑衣人消失在雨幕中,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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