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拍打在寝宫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某人曾在深夜里轻浅的呼吸。龙炫庭坐在铺着墨色云锦的御案后，手中的朱笔悬在奏折上，迟迟没有落下。案几上堆叠的奏章己处理过半，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奏折旁那方莹白的玉镇纸上——那是紫铭珂曾用惯的物件，边角被磨得温润，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气息。
“陛下，巳时己到，该进早膳了。”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殿内凝滞的空气。她将食盒放在御案旁，眼角的余光瞥见龙炫庭指尖无意识着玉镇纸，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龙炫庭没有应声，只是缓缓放下朱笔，目光扫过食盒里精致的点心——水晶糕、芙蓉酥、蟹粉小笼，全是紫铭珂以前爱吃的。可如今，这些曾经能让那人眼睛发亮的食物，只剩下满目的冷清，像极了这座金碧辉煌却空无一人的宫殿。
“撤了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与往日里对紫铭珂的温柔判若两人。
宫女不敢多言，连忙端起食盒，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是能吞噬一切的寒冰。
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龙炫庭沉重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寒风呼啸的声音。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凛冽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他墨色的龙袍下摆，也吹散了殿内最后一丝暖意。
他的目光越过宫墙，落在不远处那座紧闭着宫门的宫殿——凝珂苑。自宫变后，那里便再也没有开过门，宫门前的石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曾经栽满海棠的庭院，如今只剩下枯枝败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陛下，李将军求见。”太监的通报声打破了寂静。
龙炫庭收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的龙袍，声音依旧冰冷：“让他进来。”
李将军走进殿内，见龙炫庭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身形比往日消瘦了许多，墨色的龙袍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空荡。他心中一叹，躬身行礼：“陛下，丞相与藩王余党己尽数伏诛，首级己悬挂城门示众，以儆效尤。”
“知道了。”龙炫庭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还有事吗？”
李将军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陛下，凝珂苑的宫门己闭了月余，庭院里的枯枝败叶无人清理，再这样下去，恐会惹来非议……不如，臣派些人去打理一下？”
“不必。”龙炫庭的声音骤然变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让它那样。”
李将军心中一震，抬头看向龙炫庭的背影。他看到那人握着窗棂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肩背微微紧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他瞬间明白，凝珂苑里藏着太多关于紫铭珂的回忆，那些回忆像一把把尖刀，时时刻刻刺着龙炫庭的心，让他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是，臣知错。”李将军连忙躬身告退，脚步比来时更快，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触碰到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殿内再次陷入空寂。龙炫庭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御案上那枚羊脂玉佩上——玉佩被他用红绳系着，日夜佩戴在身上，边缘的裂痕被得愈发明显，却依旧温润如初。他伸手拿起玉佩，贴在胸口，那里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场刻骨铭心的背叛与失去。
他想起以前，每当他处理政务时，紫铭珂总会安静地坐在书房角落的软榻上，捧着一卷书，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雪白的头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边。偶尔，那人会抬起头，湛蓝的眼眸与他对视，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瞬间就能驱散他所有的疲惫。
可如今，软榻还在，书卷还在，甚至连窗棂上的雕花依旧精致，却再也没有那个能让他心动的身影。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满殿的回忆，与无尽的悔恨。
“铭珂……”他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是不是还在怪朕？怪朕没有相信你，怪朕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呼啸的寒风，还有殿内那盏孤零零的宫灯，在风中摇曳着，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接下来的日子，龙炫庭愈发沉溺于政务。他每天天不亮就起身处理奏折，首到深夜才回到寝宫，试图用繁忙的公务来填满内心的空洞。他变得愈发冷酷，朝堂上的大臣们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他们只看到了他的威严与狠厉，却没人知道，这份冷酷的背后，藏着怎样的痛苦与绝望。
这日，龙炫庭处理完政务，无意间走到了书房。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脚步骤然僵住——书房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角落里的软榻上铺着月白色的锦垫，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诗经》，书页停留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一页，墨迹未干，像是那人刚刚还在这里看书。
他缓缓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锦垫上的褶皱，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人曾在这里留下的温度。他拿起那本《诗经》，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那是去年春天，紫铭珂从凝珂苑摘来的，说要夹在书里做书签。
“铭珂……”龙炫庭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悔恨，他将脸埋在锦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还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像月光一样干净的气息。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滴在锦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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