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王朝，北疆，黑山死囚营。
霉味裹着腐臭在低矮棚屋里凝滞，混着铁锈与干涸血痂的腥气，像无形的黏虫钻进鼻腔。陈凡猛地睁眼，视线撞在渗着黑水的木质棚顶，水珠正顺着裂缝缓慢爬动，最终砸在他干裂的唇上。冰凉的镣铐嵌进手腕脚踝的皮肉，铁锈黏着结痂的血痕，稍动便扯得筋骨生疼。
无数陌生记忆碎片骤然涌入脑海：辎重营的号子、北狄骑兵的马蹄声、临阵脱逃时的狂奔、最终被按在泥地里的绝望…… 陈凡，地球华夏特种部队王牌工程师，在边境排爆任务中牺牲的军人，此刻竟成了异世界这个同名同姓的逃兵 —— 一个因怯战被判祭旗的死囚。
“都给老子滚起来！祭旗时辰到了！”
木门被靴底踹得粉碎，木屑飞溅中，西名披甲狱卒闯了进来。他们手中的皮鞭裹着铅块，抽在囚犯身上发出闷响，原本蜷缩的人影们立刻像受惊的鼠辈般瑟缩，压抑的痛哼与绝望的呜咽在棚屋中此起彼伏。陈凡被两名狱卒架起胳膊，镣铐拖拽着在泥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与其他三十多名死囚一同被驱向营地中央的校场。
校场中央的点兵台光秃秃立着，旗杆上的战旗被风扯得破烂，上面的 “夏” 字早己被尘土染成灰褐。台畔立着个身着玄铁重甲的汉子，铁甲缝隙里还嵌着干涸的血渍，正是此次行刑的监斩官张魁。他按刀的指尖不断叩击刀柄，锐利的目光扫过死囚队伍，像在清点待宰的牲畜，眉宇间却锁着化不开的郁色 —— 北疆守军连月溃败，北狄骑兵如附骨之疽，粮道三番五次被劫，如今营中存粮己不足三日，用逃兵祭旗，不过是上官们病急乱投医的法子。
正午的日头晃得人眼晕，刽子手反握的鬼头刀斜斜立着，刀锋映出的寒光刺得陈凡眯起眼。他能清晰闻到前排死囚颈间汗液的酸腐味，更能嗅到左侧不远处残留的浓重血腥 —— 那是第一个被斩首的囚犯留下的气息，温热的血珠甚至溅到了他的裤脚。
冰冷的刀锋贴上后颈时，陈凡的心脏猛地缩紧。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自军人本能的不甘 —— 刚从硝烟中倒下，怎能在断头台上窝囊赴死？前世在雷区排爆、在绝境突围的记忆瞬间苏醒，大脑如高速运转的战术终端，飞速整合着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
张魁…… 记忆里这个百夫长绝非嗜杀的草包，上月还亲率五十骑从狄人包围圈中救出辎重队；北狄骑兵虽机动性强，却依赖劫掠补给，不可能随身携带大量粮草；斥候回报说西北三十里外的落鹰涧常有异动，却因地势险峻两次探查无果……
“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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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呼喊像石子砸进冰湖，所有动作瞬间停滞。囚犯们麻木的眼中泛起惊涛，狱卒们举着皮鞭的手僵在半空，连刽子手握着刀柄的指节都微微发白。
点兵台上的张魁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如箭矢般钉在陈凡身上，指尖在刀柄上骤然停顿：“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也敢妄议军机？” 他的声音裹着寒意，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审视 —— 这眼神不像逃兵的畏缩，倒像老兵面对绝境时的沉静。
“懦夫不敢说营中存粮不足三日，更不敢说粮道昨夜又遭袭扰！” 陈凡迎着他的目光，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北狄骑兵日行三百里，全靠劫掠补济，其粮草必藏于前线隐蔽处。落鹰涧三面环山，一面靠水，既便于警戒又利于转运，正是囤粮绝佳之地 —— 这是某在辎重营时，根据狄人活动轨迹与地形测绘得出的判断！”
张魁的瞳孔骤然收缩。粮草数目是军中绝密，连普通校尉都未必知晓，一个逃兵怎会清楚？他想起两次派往落鹰涧的斥候，第一队空手而回，第二队全军覆没，此事除了几名心腹再无人知晓。
“一派胡言！” 台侧的副将厉声呵斥，“落鹰涧悬崖峭壁，狄人怎会选在那里囤粮？”
“正因险要，才无人敢深入探查！” 陈凡声调微扬，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狄人以为凭地形便可高枕无忧，却不知此乃死穴！今夜我带十名敢死之士，从西侧暗谷潜入，以火油焚其粮草。狄人失了补给，三日之内必退！若不成，某甘愿受磔刑，无需将军动手！”
校场上静得能听见风卷沙尘的声音，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张魁脸上。是一刀斩了这个满口狂言的死囚，还是赌上最后一丝希望？张魁死死盯着陈凡，见他虽衣衫褴褛、镣铐加身，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历经生死才有的笃定，与记忆中那些跪地求饶的逃兵判若两人 —— 这种眼神，他只在当年死守雁门关的老兵脸上见过。
良久，张魁缓缓抬起手，玄铁手套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卸了他的镣铐，单独关押在军械库旁的石牢！” 他的声音冷得像北疆的冰，“派人盯着，若敢有半句虚言，或试图异动，首接扔进狼圈！”
狱卒们轰然应诺，上前解开陈凡的镣铐时，他能感觉到周围死囚眼中的艳羡与绝望。被押着走向石牢的路上，陈凡回头望了眼点兵台，张魁仍立在那里，指尖又开始叩击刀柄 —— 那是他权衡决断时的习惯，这一局，他赌赢了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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