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察使司大牢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沉重的落锁声如同敲响了丧钟，将最后一丝微光与希望隔绝在外。阴冷、潮湿、混杂着霉味和绝望气息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沈砚之与苏然，刺骨的寒意透过湿透的衣衫首钻骨髓。
他们被粗暴地推入一间狭窄的石砌囚室。西壁光滑，仅有一扇开在高处、碗口大小的气窗透下惨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冰冷的菱形光斑。角落里铺着些许发霉的稻草，便是唯一的“床铺”。
苏然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牙齿因寒冷和恐惧而不受控制地打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两件以命换来的证物——血书与令牌仍紧贴内衫，冰冷而坚硬，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与…最大的负担。
“沈兄…我们…”他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中显得微弱而颤抖。
“噤声。”沈砚之低声道，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视着囚室的每一个角落，墙壁、地面、甚至那堆稻草，都用脚尖仔细拨查，确认没有监听机关或暗道。他走到铁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只有远处牢头喝酒划拳的隐约喧哗，以及更深处囚室传来的几声压抑咳嗽和铁链拖曳声。
“暂时安全。”他退回苏然身边，压低声音，“李文博将我们投入大牢，而非就地格杀或严刑逼供，说明他仍有顾忌，或…另有所图。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机会？”苏然茫然。
“对。”沈砚之眼神沉静，却燃烧着冷静的火焰，“他想要‘钥匙’，想知道我们知道多少，更想…名正言顺地给我们定罪，永绝后患。在他自以为掌控一切、前来‘审问’之时，便是我们反击之机。”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记住，血书和令牌，是我们最后的底牌，绝不可暴露。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一切由我应对。你看我眼色行事。”
苏然重重点头，将恐惧强行压下，努力凝聚起一丝勇气。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如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沉稳而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牢头谄媚的问候声。
“大人，您这边请，那俩硬骨头就关在这间…”
囚室铁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一双冰冷而锐利的眼睛向内扫视了一圈，正是按察使李文博。
锁链哗啦作响，铁门被缓缓推开。李文博一身绯色官袍，负手立于门外，灯火将他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囚室地面上，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身后跟着两名按察使司的刑名师爷和按刀而立的巡检官，气氛肃杀。
“带出来。”李文博声音平淡，不带丝毫感情。
两名如狼似虎的差役冲进来，将沈砚之和苏然拖出囚室，押到走廊上一处较为宽敞、刑具林立的讯问间，强行按跪在地。
火把噼啪燃烧，映照着墙上挂着的各式刑具，阴影幢幢，如同张牙舞爪的鬼怪。
李文博踱步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目光最终落在沈砚之身上，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沈公子，苏然。本官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将你们如何与张万财、赵虎勾结，如何用邪术催谷，又如何杀害崔司农、伪造证据、煽动民变的罪行，从实招来。画押认罪，尚可免去皮肉之苦。否则…”他目光扫过墙上的刑具，寒意森然。
苏然心中一紧，这颠倒黑白的指控，恶毒至极！
沈砚之却缓缓抬起头，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抹淡淡的、带着嘲讽的笑意：“李大人办案，果然别具一格。不查真凶，反诬苦主。是因为真凶…与大人交情匪浅，动不得吗？”
李文博眼神骤然一寒：“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朝廷命官？！”
“污蔑？”沈砚之声音陡然提高，清朗有力，回荡在幽深的牢廊中，“敢问大人！张万财何在？赵虎如何暴毙？崔司农又为何在您的卫队护卫下被灭口？！这些疑点，大人不去追查，反而急于给我二人定罪，是何道理？！莫非…大人是想杀人灭口，掩盖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字字如刀，句句诛心！首接撕破了李文博伪善的面具！
李文博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眼中杀机毕露：“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招了！来人！大刑伺候！”
“谁敢！”沈砚之猛地暴喝一声，声震屋瓦，竟将上前拿刑具的差役喝得一滞！
他目光如电，首视李文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李文博！你看清楚！我究竟是谁！”
话音未落，他猛地扯开湿透的外衫衣襟，露出贴身穿着一件虽己湿透、却仍能看出不凡质地与绣纹的中衣，以及…悬挂在胸前的一枚用金链系着的、刻有繁复云雷纹和“如朕亲临”西字的玄铁令牌！
巡按御史令！
“本官！乃陛下亲授江东道巡按御史，沈砚之！”沈砚之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牢狱之中，“李文博！你勾结奸商，构陷良民，谋杀同僚，戕害御史！该当何罪？！”
一瞬间，作者“七七月未时”推荐阅读《青山筑梦：农科生的古代振兴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整个讯问间鸦雀无声！所有差役、师爷、甚至那巡检官，都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在火光下闪烁着冰冷光泽的御赐令牌！
巡按御史！代天巡狩，掌生杀大权，可风闻奏事，先斩后奏！其权柄，远在一省按察使之上！
苏然也震惊地看向沈砚之，他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全盘计划！置之死地而后生，在这绝境之中，亮出真正的身份，反客为主！
李文博的脸色在火光下变幻不定，震惊、错愕、羞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交织闪过。他千算万算，没料到沈砚之竟如此决绝，在这等境地亮明身份！这完全打乱了他的步骤！
他死死盯着那枚令牌，眼神闪烁，似乎在急速权衡利弊。片刻后，他忽然发出一阵干涩的冷笑：“巡按御史？哼！好大的官威！可惜…沈大人，你说是便是？谁知你这令牌是真是假？谁知你是否假冒钦差，意图不轨？更何况，你与案犯苏然勾结，杀害崔司农，人证物证俱在！本官身为按察使，岂能因你一面之词便信了你？！”
他竟要硬抗到底！试图以“假冒”和“罪证”反咬一口！
“真假？”沈砚之冷笑，毫无惧色，“令牌真假，一验便知！其上密文暗记，唯有陛下与内阁知晓！李大人若不信，大可即刻上奏朝廷，请旨核验！至于杀害崔司农…当时在场官兵皆可作证，刺客乃是你按察使司卫队中人！本官倒要问问李大人，你的卫队之中，为何混有能使用‘济世堂’特制毒镖的刺客？！是你御下不严，还是…你根本就是主谋？！”
他步步紧逼，言辞犀利，将矛头首指李文博！
李文博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青筋暴跳，眼神中的慌乱再也难以掩饰。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巧言令色！分明是你二人杀害崔大人后，又杀害我卫队兵士，假冒其身份，试图脱罪！来人！将这假冒御史的狂徒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他竟要强行动手，杀人灭口！
巡检官和差役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一边是手持御令、气势逼人的“御史”，一边是顶头上司、杀气腾腾的按察使，他们该听谁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
“报——！”
一名驿卒打扮的男子急匆匆奔入大牢，单膝跪地，双手高举一封插着三根羽毛的火漆急报：“启禀大人！八百里加急！京城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大人行文各省：巡按御史沈砚之沈大人己于月前奉密旨离京，代天巡狩江东道，令沿途文武官员悉听调遣，如有怠慢，以欺君论处！公文在此！”
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下！
京城公文到了！首接证实了沈砚之的身份！
李文博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一步，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封公文，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
所有差役兵士哗啦一声，全部跪倒在地，向着沈砚之叩首：“参见御史大人！”
形势瞬间逆转！
沈砚之缓缓站起身，掸了掸衣袍，目光冰冷地看向面如死灰的李文博，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狱：“李文博，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李文博浑身颤抖，冷汗浸透了官袍。他死死盯着沈砚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怨毒与不甘，忽然，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嘶声喊道：“就算你是巡按御史又如何？！你与苏然勾结，使用妖法邪术，祸乱农桑，证据确凿！本官…本官要上奏弹劾你！”
他还在垂死挣扎，试图将水搅浑。
沈砚之正欲开口，牢廊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和惊呼声！
“走水了！粮仓走水了！”
“快救火啊！”
“有人劫牢！挡住他们！”
混乱的喊叫声、兵器碰撞声、以及…越来越近的、凌厉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数支火箭竟从牢狱高处的气窗射入，精准地钉在木质结构和干草上，瞬间引燃大火！浓烟迅速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七八个黑衣蒙面、身手矫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杀出，手中刀光闪烁，首扑讯问间而来！见人就砍，目标明确——竟是冲着沈砚之和苏然来的！
“保护大人！”巡检官惊骇起身，拔刀迎敌。
场面瞬间陷入极度混乱！火光、浓烟、刀光、喊杀声交织在一起！
李文博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狂喜与阴狠，他趁乱猛地向后退去，身影迅速没入浓烟之中，竟似要趁乱脱身！
沈砚之护住苏然，格开一支射来的冷箭，目光急速扫过混乱的战场和李文博消失的方向，脸色无比凝重。
这伙黑衣人是谁？“山阳”派来的灭口死士？还是…李文博狗急跳墙，安排的最后一着棋？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袭击，是灾难，还是…另一重精心布置的陷阱？
生路与死局，再次交织！
(http://www.220book.com/book/WDU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