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渡掌心中凝着一团粘液，那粘液顺着指缝不停往下滑落，却仿佛永远也流不尽。
他朝着裴镇缓缓走过去，像地狱里来索命的阴湿恶鬼。
裴镇：“这是什么？”
裴玄渡想了想，盯着裴镇的眸子。
“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卫鸦储，将一些乱七八杂的东西放在我的身体里，变异、融合出来的吧。
他每天都会给我注射很多奇奇怪怪的药剂，服用不同的药物。
还会把我抛开、缝合、抛开、再缝合，抽干我身体里的血，在我奄奄一息之时，将我关在狭小的、棺材大小的盒子里，像只动物一样，观察我会有什么反应。
大概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变异出我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的。”
他说着，侧头看向自己的手，那黑暗的粘液似乎更加浓郁，散发着未知的恐怖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
“裴镇，拜你所赐，在青岸基地的十余年，我每天都活在地狱之中......”
裴镇看着不停逼近自己的裴玄渡，竟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不！不是我！是...是赵秦儿...是赵家非要我把你送去青岸的。”
然而，裴玄渡并不理会他言语，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当年你把我送到卫鸦储手上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会活着回来。”
风吹着他凌乱的头发，让他犹如黑夜中独行的鬼魅，他说。
“我来替我母亲，替我这地狱般的一生，向你索命了。”
黑液缠上裴镇的身体，像硫酸一样一寸寸腐蚀着他的皮肤、血肉。
“我...我是你亲生父亲，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没有父亲，和你流着一样的血，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云眠站在铁门内侧看着，她想出去，可那黑液附着在大门上，她打不开。
裴玄渡冷漠的看着裴镇痛苦挣扎的表情，犹如一座苏醒的杀戮神祇。
云眠看着他的背影，心在一鼓一鼓的变得很奇怪。
明明裴玄渡浑身都散发着难以靠近的杀伐、阴戾之气，可她却觉得眼前的人似乎要碎了一样。
“裴玄渡。”
似乎是听到她在叫他，裴玄渡的背影缩瑟一瞬，却固执的没有回头。
云眠心里翻涌的、那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变得更加浓郁。
她扒在铁门的栏杆上，视线不肯移动半分，
恶臭的血水，在裴镇脚下越积越多。
他的眼神里的所有情绪，己经完全被恐惧和死亡来临时的惊惶取代。
“...咯...咳咳...”
粘液不断压迫着他，身体内的器脏几乎己经成了渣，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猛咳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不停被腐蚀的皮肤，越来越腥臭，剧烈的灼痛却让他的即将涣散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怪...怪物...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怪物...”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
裴玄渡似乎疯魔了，眼角挤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平静的说。
“我早就死了......”
手背的青筋暴起，他狠狠握紧拳头，掌心中粘液流逝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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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射的血液溅到裴玄渡身上。
被毁掉的躯壳碎成了渣渣，只留下一个死不瞑目，双眼凸起的恐怖头颅。
粘液控制着的一众保镖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忍不住呕出来。
裴玄渡用力一甩，将所有人甩出去十几米远。
“滚！回去给那个女人报丧！让她死之前，给我心惊胆战的、永无宁日的等着！”
来时气势汹汹的保镖们，拖着骨折的手脚、肋骨狼狈的收拾了裴镇的遗体，开着车仓皇而逃。
外面的黑雾、粘液散尽，裴玄渡在原地站着，却迟迟没有动作。
云眠在门内，耐心的等待着。
原本微微冒出头的月亮，又重新被厚重的阴云遮挡。
见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起来，云眠叫他。
“裴玄渡，下雨了。”
裴玄渡不为所动，如同一座凝固的雕像，看不见、听不见。
云眠握着铁门栏杆的手更紧了些。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慌，就像此时如果不叫裴玄渡回来，裴玄渡就会永远消失一样。
云眠的声音中，带上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她说。
“裴玄渡，回来吧，我好冷。”
不知是那个字眼，触动了那个如同一动不动的男人。
他终于有了动作，回头看过去。
半长的发遮挡着面容，被雨水打湿后，活像一只刚刚从湖里上岸的阴湿水鬼。
附着在门上的粘液消失，云眠从里面冲出来。
她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那双手微凉的手，不管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们先进去。”
云眠拉着他，往别墅里走去。
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开始变大。
回卧室后，云眠弄好热水给他泡澡。
裴玄渡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呆呆的样子看上去像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云眠将他推进浴室。
“去洗澡。”
怕他出什么事，云眠又补充道。
“我在外面，等你出来。”
她拉着他的衣角，冰蓝的眸子不知何时融化了，泛着一层粼粼水光。
裴玄渡盯着她看了一会，半晌后才点点头，留下一句。
“好，你也去。”
云眠看看脚下，地板上聚起的一滩水，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洗个澡。
她拦住裴玄渡关门的手，再次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很快就回来，在外面等你。”
“...担心我出事？”
裴玄渡看着她，脸上无悲无喜，像是没有任何情绪一样。
云眠没有丝毫犹豫的点点头，说。
“...我只有一个人......”
“...好，不会有事，你快去。”
裴玄渡拍了拍她的头，安抚她，嘴角终于挂上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云眠和他对视着，像是在确认他话语的可信度。
等他关上门，才急匆匆的去了隔壁，很快洗了澡，连头发都没吹，便穿着睡衣又站到浴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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