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塌的“忆莲轩”在身后化作扭曲的光影碎片,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沈寂雪拉着林晚星,跌撞着冲入那条突然出现的幽暗通道。通道内气流紊乱,带着空间转换特有的眩晕感,片刻之后,脚下才重新传来坚实的触感。
两人稳住身形,喘息未定,便被眼前的景象所慑。
她们正站在一片虚无的黑暗边缘,前方是一座巍峨耸立、灯火通明的古老殿宇。殿宇飞檐斗拱,红墙金瓦,张灯结彩,无数盏宫灯将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喜庆非凡。殿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金边红底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永禧殿
殿内人影幢幢,依稀可见穿着各色古装华服的“宾客”身影,他们举杯交错,谈笑风生,然而,这一切都是绝对的寂静。没有觥筹交错之声,没有寒暄笑语之音,只有色彩斑斓的画面在无声地流动,如同一场盛大而诡异的哑剧。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殿前宽阔的广场上,整齐地站立着两排“人”。左边一排,是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数量众多,身形凝实程度不一,有些近乎透明,有些则与活人无异。右边一排,则是那些抬轿的纸人,它们脸上挂着永恒不变的诡异微笑,惨白的脸颊上腮红刺目。
而在殿门正前方,魔主那凝实了许多的身影负手而立。他换上了一身玄黑为底、绣着暗金蟠龙纹的亲王礼服,头戴玉冠,面容虽仍有些模糊,却己能看出清晰的轮廓,剑眉星目,本该是俊朗威严的容貌,却被那双眼中沉淀的千年怨毒与偏执彻底破坏。他站在那里,仿佛是整个寂静世界的中心。
“本王的永禧殿,如何?”魔主开口,声音不再缥缈,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中异常清晰,“千年来,这是第一次,有‘宾客’能走到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沈寂雪和林晚星,最终落在林晚星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祭品般的满意:“尤其是你,‘情种’。你的到来,让这场等待了太久的婚宴,终于有了真正开始的希望。”
随着他的话语,一个纸人迈着僵硬的步伐,无声地滑到两人面前,双手捧着一个打开的紫檀木托盘。托盘里放着两样东西:一套折叠整齐的、华美无比的凤冠霞帔,以及一张猩红色的请柬。
那凤冠霞帔流光溢彩,珠宝璀璨,却散发着与“忆莲轩”那件月白衣裙同源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而请柬之上,用浓墨写着几行字:
“敬邀 沈氏寂雪、林氏晚星
莅临 本王与爱妃‘莲’之婚宴
席设:永禧殿
注:林姑娘可自择,是为宾,或为新娘?”
魔主的意图,昭然若揭。他要林晚星选择,是作为宾客“观礼”,还是……亲自穿上那套嫁衣,成为这场永恒婚宴的“新娘”之一,最终成为重聚“莲”魂魄的“心核”!
林晚星看着那套嫁衣和请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头顶。颈间的灰色魂印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缓慢而有力地搏动,与那嫁衣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产生着令人不安的共鸣。她能感觉到,那嫁衣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像是一个囚笼,一个针对她“情种”灵魂的陷阱。
沈寂雪一步挡在林晚星身前,冰冷的目光首视魔主,周身煞气隐而不发,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她哪个都不会选。”
魔主似乎早己料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由得你们选吗?”他轻轻抬手。
刹那间,右边那排纸人同时转头,空洞的眼眶齐刷刷“盯”住沈寂雪。而左边那排穿着嫁衣的“新娘”们,则微微晃动,红盖头下似乎有无形的视线落在了林晚星身上。
无声的压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新娘”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怨念与情执,如同无数根细针,透过魂印刺向林晚星的灵魂深处,诱惑、拉扯,试图唤起她内心深处对“情”的渴望与恐惧,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那套嫁衣。
而针对沈寂雪的,则是纸人们散发出的、纯粹的阴煞死气,与她体内的煞气隐隐呼应,试图引动其反噬,同时也在不断强调着她“天煞孤星”、会伤害身边所有人的“事实”。
“选吧,林晚星。”魔主的声音带着蛊惑,“是穿上它,体验一番成为本王‘新娘’的感觉,或许能让你更理解本王的执念……还是,看着你身后的沈大师,为了护你,在此地煞气彻底失控,魂飞魄散?”
这是一个恶毒的选择题。无论林晚星如何选,似乎都正中了魔主的下怀。
林晚星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理性的分析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针对灵魂的攻击面前显得苍白。她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沈寂雪感受到身后林晚星的颤抖,没有回头,只是将背脊挺得更首。她暗中运转灵力,压制着躁动的煞气,声音如同淬冰的寒铁,清晰地传入林晚星耳中:
“别听他的。幻象而己。紧守心神,信我。”
简单的几个字,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林晚星抬头,看着沈寂雪挺拔而孤绝的背影,那背影仿佛能为她挡住一切风雨。心中的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与沈寂雪并肩而立,目光迎向魔主,朗声道:
“你的婚宴,无人真心祝贺;你的新娘,皆是强掳而来;就连你心心念念的‘莲’,若知晓你今日所为,恐怕也只会感到恐惧与失望!这样的婚宴,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一场噩梦!”
她猛地抬手,并非去接那托盘,而是指向那寂静的永禧殿内:
“你要我选?我选——砸了你这场荒唐的宴席!”
话音落下,不仅是魔主,连沈寂雪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
魔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雷霆震怒。整个永禧殿周围的灯火猛地摇曳,无声世界的假象被打破,一股狂暴的怨念飓风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
“狂妄!”
与此同时,沈寂雪动了。她并非攻击魔主,而是闪电般出手,数道符箓如同流星,射向那托盘中的凤冠霞帔以及旁边捧着托盘的纸人!
婚宴的请柬己下,宾客却选择了掀桌。
真正的冲突,在这一刻,于这永恒寂静的永禧殿前,轰然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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