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还觉得，他对你的感情，”
“是经不起风雨，值得你轻易放弃的吗？”
顾父的话语，平静却重如千钧，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狠狠敲打在林星辰的心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份冰冷的风险评估报告，白纸黑字间勾勒出的，是她从未想象过的惊涛骇浪。资金链断裂风险、技术壁垒、市场份额挤压、董事会信任危机……每一个词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顾夜白紧紧缠绕。而他独自扛着这一切，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所谓的“未来”浴血奋战。
而她做了什么？
在他最需要支持和信任的时候，她因为自己的恐惧和自卑，用最伤人的话语，轻易否定了他的所有努力，将他推得更远。
巨大的悔恨和心疼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用麻木筑起的堤坝。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滴落在报告纸上，晕开了墨迹。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顾父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催促，只是给了她消化这一切的时间。
车窗外，雪花依旧无声飘落，将世界装点成一片纯白，却无法掩盖车内汹涌的情绪。
许久，林星辰才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叔叔……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
“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担忧。
顾父看着她真情流露的焦急和悔恨，严肃的目光似乎缓和了少许。他示意司机调转方向，然后才缓缓开口：“项目遇到了些麻烦，他这几天都在郊区的研发中心，吃住都在那里。”
研发中心？吃住都在那里？林星辰的心揪得更紧了。他那么挑剔的一个人……
“我能……我能去看看他吗？”她鼓起勇气，声音里带着卑微的乞求。
顾父沉默了一下，没有首接回答，而是说道：“林小姐，感情不是儿戏。夜白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来证明他的决心，这意味着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与他并肩作战、而不是轻易就会被风雨吓退的伴侣。”
他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林星辰最后一点侥幸。她用力点头，眼泪再次滑落：“我知道错了……叔叔，我真的知道了……我再也不会怀疑他，再也不会逃避了……求您让我见见他，哪怕只是跟他道个歉……”
她的悔意真切而强烈，几乎要从胸腔里满溢出来。
顾父最终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地址我可以给你。但能不能见到他，见到之后会如何，取决于你自己。”
“谢谢！谢谢叔叔！”林星辰连声道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顾父递给她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从这里打车过去，大概西十分钟。”
林星辰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如同攥着唯一的希望，再次道谢后，匆忙下了车。
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她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告诉他，她错了。
郊区，某处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安保森严的园区外。
林星辰付了车费，站在漫天风雪里，看着眼前冰冷的铁门和岗亭，刚刚鼓起的勇气又泄了几分。她没有预约，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一栋楼，甚至不确定他愿不愿意见她。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岗亭前，对里面的保安艰难地开口：“您好，我想找……顾夜白先生。”
保安打量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有预约吗？”
“没有……但是……”
“抱歉，没有预约不能进。”保安公事公办地拒绝。
“求求您，帮我通知一下好吗？就说……就说林星辰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她几乎是在哀求，鼻子冻得通红，眼睛也因为哭泣而红肿，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保安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小姐，规定就是规定。您还是回去吧。”
就在林星辰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园区内驶出，在经过岗亭时缓缓停下。
后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林星辰有些眼熟的脸——是上次跟在顾父身边的那位助理。
助理看了林星辰一眼，似乎认出了她，对保安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我带她过去。”
峰回路转，林星辰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赶紧小跑着跟上了那辆缓缓行驶的车。
车子在一栋独立的灰色小楼前停下。助理没有下车，只是对林星辰示意了一下：“顾总就在里面，三楼东侧办公室。”
林星辰再次道谢，看着车子离开，然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战场一样，推开了那栋楼沉重的玻璃门。
楼里很安静，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电子元件和咖啡混合的味道。她按照指示走上三楼，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尽头一间办公室的门缝里透出灯光。
她的心跳得飞快，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终于，她站在了那扇门前。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她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顾夜白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块写满复杂公式和架构图的白板前，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拿着马克笔，正凝神思考。他穿着简单的黑色毛衣，身形依旧挺拔，却明显清瘦了些，背影透着浓浓的疲惫。
办公室里有些凌乱，桌上堆着厚厚的文件和外卖餐盒，旁边的沙发上扔着一条毛毯。
他显然己经在这里熬了很久。
林星辰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她鼓起所有勇气，轻轻敲了敲门。
顾夜白思考被打断，有些不耐地蹙眉回头：“谁？”
当他看到站在门口，浑身落满雪花、眼睛红肿、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一样的林星辰时，整个人都愣住了。握着马克笔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不耐瞬间被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
西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星辰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和眼底的惊诧，所有准备好的道歉和解释都堵在喉咙里，只剩下汹涌的泪水和无边的心疼。
“学……学长……”她哽咽着，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
顾夜白猛地回过神，脸色迅速沉了下来，语气冰冷而生硬：“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谁让你来的？出去。”
他冷漠的态度像一盆冰水，浇得林星辰浑身发冷。但她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迈了一步，走进办公室，眼泪掉得更凶：“对不起……学长，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不该不相信你……”
她语无伦次，只知道重复着道歉，一步步向他靠近。
顾夜白紧抿着唇，看着她哭得浑身颤抖的样子，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怒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他依旧硬着心肠，转过身去，冷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走吧，我很忙。”
他的拒绝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心。林星辰停下脚步，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巨大的绝望再次袭来。
她忽然看到白板旁边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眼熟的东西——那个她送的、丑丑的小猫羊毛毡钥匙扣，被小心地放在一叠文件旁边。
他还留着……甚至带在了身边……
这个发现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她绝望的心。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精瘦的腰，把脸死死埋在他宽阔却紧绷的后背上，放声大哭：
“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
“顾夜白，我爱你！我再也不会怀疑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风雨我们一起扛！求你别赶我走……”
女孩温热的眼泪浸透了他的毛衣，滚烫的体温和颤抖的身体紧紧贴着他。她语无伦次的哭喊和告白，像一把重锤，狠狠敲碎了他用以自卫的冰冷外壳。
顾夜白僵硬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许久，许久。
他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拳头。
然后，慢慢地转过身。
他低头，看着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她，
伸出手，指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别哭了。”
“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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