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院外终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刘主任一脸复杂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手绢包和一个小存折、一个房产证。
身后跟着面如死灰的林建国和王大花，两人看上去像老了十岁。
“王政委，”刘主任将东西递过来，语气带着歉意和愤怒。
“清点过了。”
“强占的抚恤金只剩下不到一半了，生活费一分没给过。”
“这是剩下的钱和存折、房本。”
“林建国说其他的钱......补贴家用了，暂时拿不出来了。”
果然，林晚晚心下一沉，这群蛀虫！
王振国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下去，目光锐利的射向林建国。
林建国吓得一哆嗦，连忙带着哭腔辩解：“王政委，真不是我们故意贪墨，是家里实在困难。”
“老人看病，孩子上学，一时周转不开，就先用了一点。”
“我们以后一定还，一定还。”
“用了一点？”王振国一把抓过那个手绢包，里面是零零散散的钱和票，数额显然对不上。
他气得发抖，“林卫国用命换来的钱，你们就这么‘用了一点’？”
他猛地将手绢包摔在地上，指着林建国喝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砸锅卖铁，今天必须把抚恤金一分不少的给我凑齐。
“否则，就别怪我按程序办事，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最后通牒！
林建国和王大花彻底被吓破了胆。
他们毫不怀疑王振国这话的真实性。
两人哭嚎着，连滚带爬的冲出院子，回家凑钱去了。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更久。
首到天色渐晚，林建国和王大花才如丧家之犬般回来了。
两人眼睛通红，头发凌乱，显然回去后经历了激烈的争吵。
林建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手绢包，颤抖着递了过来，声音嘶哑：“王政委，凑齐了，这是剩下的抚恤金，还有我们补上的生活费，您点点。”
刘主任接过来，当众打开清点。
这一次，数额终于对了。
厚厚的一叠钱，还有若干粮票、布票等。
王振国脸色稍霁，但依旧冰冷。
他拿起存折和房产证，仔细检查无误后，这才交到林晚晚手里。
“晚晚，拿好了。这是你爹娘留给你的，谁也没资格动。”
林晚晚接过那沉甸甸的，带着屈辱和斗争才夺回的钱物，眼眶再次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彻底松了一口气。
“谢谢王叔叔，谢谢刘主任......”她哽咽着道谢。
王振国点点头，又转向面如死灰的林建国夫妇，厉声道：“林建国，王大花，你们给我听好了，这笔账，今天算是暂时了了。
“但你们逼婚，逼的晚晚自杀未遂的事，没完。”
“街道会根据规定对你们进行批评教育和处理。”
“以后，你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再敢来骚扰晚晚，再敢打这些钱和房子的主意......”
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淬了冰，“我王振国，第一个不答应。”
“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林建国和王大花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只知道机械地点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知道，他们彻底完了，不仅钱没了，名声也臭了，以后在街坊邻居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
王振国懒得再看他们，对刘主任吩咐道：“刘主任，后续的处理和监督，就交给你们街道了。”
“务必确保林晚晚同志的绝对安全和她的财产的绝对独立。”
“是，保证完成任务！”刘主任立刻挺胸保证。
处理完这一切，王振国才觉得胸中的恶气出了一半。
他看着小心翼翼将钱物收好的林晚晚，柔声道：“晚晚，现在没事了。告诉叔叔，接下来你还想怎么处理？”
“只要你开口，叔叔就给你做主！”
林晚晚抬眼看向王振国刚正不阿的脸，又看了看远去的那一家西口。
她知道，只要自己现在说一句，王叔叔绝对有能力让林建国一家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但是，明面上彻底撕破脸，闹得沸沸扬扬，在这个注重宗族关系的年代，对她一个孤女长远来看，未必全是好事。
而且，她还有一件事想要去验证。
她深吸一口，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说：“王叔叔，我不想再看见他们，抚恤金和房子，我要拿回来，但是，我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王振国眉头紧锁：“不想待在这里？你想去哪？”
林晚晚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他，说出了思考己久的决定：
“王叔叔，我想下乡。”
“下乡？”
王振国浓黑的眉毛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看着眼前瘦弱苍白的少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多少城里孩子想方设法逃避下乡，她一个刚被从鬼门关拉回来、无依无靠的孤女，竟然主动要求去？
“晚晚，你别怕！”王振国的声音不由得放得更软，带着安抚的意味。
“有王叔叔在，我看谁敢再欺负你！”
“以后你就安安稳稳地在城里待着，工作、生活，叔叔都能给你安排好。
“下乡不是闹着玩的，那地方苦得很，你身体又刚经历这些，需要好好休养。”
他实在想不通，这孩子日子眼看就要好起来了，为什么偏偏要往更苦更累的农村跑？
难道是吓坏了？
还是觉得城里待着有心理阴影？
街道刘主任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晚晚同志。王政委说得对。”
“你现在条件好了，在城里找个轻省的工作，比去乡下强百倍。”
“那地方可不是你们城里姑娘想象的那样。”
摊在地上的林建国和王大花闻言，眼底竟然又偷偷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隐秘的窃喜。
这死丫头要自己走？
要是她真去下乡了，那这房子、抚恤金......是不是还能有机会？
王政委总不能管一辈子吧？
王振国何等敏锐，虽然没回头，脑后却跟长眼了一样，感受到了那两人的情绪变化，心中怒火更盛，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林晚晚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深吸一口，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坚定和向往。
“王叔叔，刘主任，谢谢你们的好意。”林晚晚声音轻柔，眼神里的脆弱却被一种奇异的坚定取代。
“我不怕苦。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看到这屋子，看到那些人......我就想起我爹娘，心里堵得慌。”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和向往：“这个家里，到处是我爹娘的影子......”
“而且......我听说，农村天地广阔，是锻炼人的好地方。我想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我爹是军人，我是军人的女儿，我不能给他丢脸，不能一首活在别人的庇护下。”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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