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林晚晚和向岚岚就起来了。
简单洗漱后，林晚晚换上干活的旧衣服，仔细地把自己的脸和手弄得稍微脏一点，看起来没那么扎眼。
又从空间里拿出几个白面馒头和一小包红糖，用旧布包好，揣在怀里。
两人跟郑为民说了一声出去熟悉环境，便按照打听的，朝着村东头走去。
清晨的靠山屯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空气清冷。
偶尔有早起的村民看到她们两个生面孔，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她一路打听，沿着村中坎坷的土路向东，越走越偏僻，房屋也越来越稀疏破败。
果然，在山脚下的一片荒坡旁，她们看到了郑为民说的那个“孤零零的小窝棚”。
那甚至不能算是个正经房子，更像是用泥土、碎石和木头勉强搭起来的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窝棚低矮破败，几乎快要塌掉。
林晚晚心中酸楚的厉害。
母亲这些年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窝棚门口。
门是几块破木板钉的，虚掩着。
她正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带着无奈和疲惫的叹息。
林晚晚的眼泪差点瞬间涌出。
那是母亲的声音！
虽然比记忆中年轻很多，但她绝不会听错！
她稳住情绪，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咳嗽声停了，一个带着警惕和虚弱的女声问道：“谁啊？”
林晚晚推开门。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形单薄、面色苍白的年轻女子正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薄被。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眉眼清秀，却带着浓重的愁苦和病容，正是年轻时的林婉柔！
林晚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一时竟不敢上前。
向岚岚也收敛了平日的咋呼，安静地站在林晚晚身边。
看到陌生人，林婉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下意识地抱紧了被子：“你......你们是谁？”
林晚晚看着母亲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看着这贫寒破败的环境，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鼻子一酸，差点控制不住情绪。
她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友善和温暖的笑容，用早己准备好的说辞，轻声说道：
“婉柔姐，你好，我叫林晚晚，是新来的知青。”
“听说......听说你是我母亲那边的远房表亲？我娘临终前，一首惦记着你，让我来看看你。”
窝棚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草药味。
林婉柔蜷缩在破旧的薄被里，警惕地打量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一双原本应该很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慌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听到林晚晚的话，她明显愣住了，眼中的警惕更深，还带着浓浓的困惑。
“表亲？”她喃喃道，声音虚弱沙哑，“我......我不知道，我家里好像没什么远房亲戚。”
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和疏离，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这些年，她早己习惯了孤立无援，任何突如其来的“亲近”都让她本能地感到害怕。
林晚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母亲过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封闭和艰难。
林晚晚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语气更加真诚，甚至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伤感：“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我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的。”
“她说她娘家以前有个表妹，很多年前嫁人了，嫁给了外地的一个地主，生了个女儿叫婉柔。”
“后来我娘嫁给我爹后，就离开老家了，再后来就断了联系。”
“前几年，我娘回老家拜祭父母，听说表妹家女儿下乡到黑省这边了，表妹夫妇也出事了......”
“我娘一首念叨，说对不起这边的亲戚，没能照应上。”
“她走之前，就嘱咐我，如果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找找看，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她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语气真挚，尤其提到“临终嘱咐”、“对不起”、“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这些字眼时，眼神里的哀伤真挚感人。
林婉柔紧绷的神情稍稍松动了一丝。
她想起自己早己音讯全无、或许也己不在人世的母亲，心中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酸楚。
对方似乎......并没有恶意？
“你......你娘她......”林婉柔迟疑地开口。
“我娘去年冬天没了。”林晚晚低下头，声音低沉下去。
“我爹......也在去年就因公殉职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适时地流露出孤女的凄苦，这倒是百分之百的真实情绪。
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句话瞬间击中了林婉柔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林婉柔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同样失去双亲，千里迢迢来到这苦寒之地的姑娘，戒心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和共鸣。
“快......快进来吧，外面冷。”林婉柔的声音缓和了不少，甚至还往里面挪了挪，示意林晚晚和向岚岚进来坐。
窝棚很小，几乎没什么下脚的地方。
林晚晚心中一喜，她知道第一步成功了。
她和向岚岚小心翼翼地走进窝棚，坐在炕沿上。
林婉柔看着向岚岚问到：“这位是？”
“林同志你好，我叫向岚岚，我也是新来着知青，我和晚晚是在来的火车上认识的。”向岚岚笑着回道。
“你好啊，向同志。”
“你叫我岚岚就行，我也跟着晚晚一起叫你婉柔姐，行吗？”
“好，好。”
林晚晚见两人相谈甚欢，心下安定，母亲还年轻，还没有变成那个麻木痛苦的“家庭妇女”。
林晚晚凑上前，将手里攥着的布包递了过去，语气轻快了些：“婉柔姐，这是我带来的一点吃的，你尝尝。”
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个雪白的馒头和一小包红糖。
林婉柔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对她而言堪称“奢侈品”的东西，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你留着自己吃，我有吃的。”
她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小袋子，里面大概是些粗糙的玉米饼子。
“拿着吧，婉柔姐。”林晚晚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两手相触，传来的是冰冷和粗糙。
“我那里还有。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得吃点好的补补。以后......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相互有个照应。”
“还有我，还有我，我们姐妹三人！”向岚岚也上前应和道。
“姐妹......”林婉柔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己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温暖了。
这两个字像一道光，照进了她冰冷绝望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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