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电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苏晚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会议结束后，她几乎是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到了麓湖国际的公寓。
空荡、寂静。曾经充满两人温馨回忆的空间，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囚笼，将无尽的恐惧和担忧放大到极致。她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却依旧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陈默的话——“侧面撞击”、“当场昏迷”、“抢救”……每一个词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是各种可怕的血腥画面。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既害怕它响起，带来更坏的消息，又渴望它响起，能给她一丝确切的音讯。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己经完全暗沉，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室内她孤零零的身影。手机屏幕终于再次亮起，是陈默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苏晚几乎是扑过去接通了电话。
屏幕亮起，映出陈默疲惫而沉重的脸，背景似乎是医院走廊，光线冷白。
“太太。”陈默的声音沙哑，“顾总……己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悬在喉咙口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但苏晚依旧不敢放松，紧紧盯着屏幕：“他现在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顾总主要是头部受到剧烈撞击，导致昏迷，有轻微脑震荡。另外，左侧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陈默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医生说幸好救治及时，目前生命体征己经稳定，但还需要在ICU观察24小时。”
苏晚听着那一连串的伤情，心揪得更紧。脑震荡，骨裂……她无法想象他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事故原因查清楚了吗？”她强迫自己冷静，追问细节。
陈默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初步调查，那辆肇事的重型卡车刹车系统被人为破坏了。而且……根据行车记录仪和现场勘查还原，那辆卡车原本的撞击目标，似乎是顾总车队中，按照常规应该由顾总乘坐的那辆备用车。但顾总今天临时和苏律师您通了视频后，心情似乎……有些波动，出发前突然指示换了车辆顺序。”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临时换车……是因为她吗？因为昨晚她那通失控的、带着泪水的视频通话？因为他心绪不宁，所以下意识地改变了行程习惯？
而那个被破坏刹车的卡车，原本要撞击的，是他惯常坐的位置……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这场看似意外的车祸，很可能是一场针对顾时衍的、蓄谋己久的谋杀！而他，阴差阳错地，因为她的那通电话，避开了最致命的撞击点，却依旧被波及重伤……
是他，在无形中，为她挡下了原本可能更致命的危险！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晚的心上，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和滔天的愧疚。如果不是她……如果他不是因为她的那通电话而分神，是否就能完全避开这场灾祸？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恐惧和担忧，而是混杂了无尽的后怕、心痛和一种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负罪感。
“太太？您还好吗？”陈默担忧的声音传来。
苏晚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眼底所有的脆弱都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他还在病床上，危险可能尚未解除。
“陈默，”她的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留在那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确保他的绝对安全。我会立刻协调国内的医疗资源，如果需要，准备接他回国治疗。”
“是，太太！”
“另外，”苏晚眼神锐利，“动用一切力量，暗中彻查这起‘事故’，我要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记住，是暗中调查，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
结束通话，苏晚立刻行动起来。她先是联系了周明睿，简单说明了情况（隐去了蓄意谋杀的猜测），请求律所暂时分担她的工作。然后，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联系了国内顶级的脑科和创伤科专家，将顾时衍的伤情资料传过去进行远程会诊。
她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高效、冷静地处理着一切。只有紧抿的唇线和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赤红，泄露着她内心汹涌的情绪。
安排好一切，窗外的天色己经泛起了鱼肚白。苏晚毫无睡意，她走到顾时衍的书房，坐在他平时坐的那张宽大的皮质座椅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
她拿起桌上一个他常用的金属书签，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他昨晚在视频里，看着她流泪时，那心疼又无措的眼神，以及他沙哑的承诺——“很快，我就回去。”
“顾时衍……”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将冰凉的书签紧紧攥在掌心，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你一定要好好的……等你回来，我们还有很多账要算……”
比如，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比如，他为什么总是把危险引到自己身上？比如……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地、认真地对他说一句“我爱你”。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书桌上。
他为她挡下的，不仅仅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物理危险，更是一种可能让她余生都活在悔恨中的精神折磨。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维护，沉重得让她心痛，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在她生命中，早己不可或缺。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但苏晚知道，她必须成为那道穿透黑暗的光。为了他，她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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