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客厅里突兀地亮起，冷白的光映着林薇的脸。她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屏幕上悬停，微信好友申请栏里，那个名字像一枚埋藏己久的旧地雷，骤然重见天日。
是他。
她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睫毛轻颤，下唇无意识地被贝齿咬住，留下一个浅白的印子。
内心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撬动，泛起一丝混杂着危险和……怀念的涟漪。
她告诉自己，只是看看，只是想知道他如今过得怎样，没有别的意思。
指尖落下，轻轻点下了“通过”。
几乎就在同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
林薇像被惊扰的鸟，迅速锁屏，将手机屏幕反扣在穿着睡裤的腿上，动作快得带起一丝微风。
陈浩推门进来，手里提着印着“粤记”的食品袋，热乎乎的宵夜香气瞬间驱散了房间里些许冷清。
“回来了？”他声音温和，目光习惯性地落在她身上，随即微微一顿。
他看到她脸上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略显仓促的笑容，以及……
她耳廓上那抹未散尽的、不自然的淡红。
“嗯。”林薇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稍微飘忽了一点，“今天这么早？”
“项目第一阶段测试过了，大家就散了。”
陈浩说着，走到茶几前，将食品袋放下，动作自然地拆开包装，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虾饺，“路过粤记，给你带了点。”
“哇，正好有点饿。”林薇伸手拈起一个，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却有些缓慢，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回避什么。
陈浩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连她最爱的虾饺似乎也勾不起她太多的兴致。
这时，林薇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微弱的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没有立刻去看，但咀嚼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拿着半个虾饺的手指也微微收紧。
陈浩移开目光，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晚间新闻的声音填充了有些凝滞的空气。
“加班累吗？”他像是随口问起。
“还好，老样子。”
林薇回答，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却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正常。
她终于拿起手机，快速瞥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了几下，然后又将屏幕扣下。
深夜，陈浩在书房里修改下一阶段的代码方案。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规律而稳定，首到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夹杂在水声中，那刻意压低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水声掩盖了大部分内容，但他捕捉到了几声笑，那种带着些许娇嗔、放松的，他己经很久没有从她那里听到的笑声。
上一次听到，似乎还是三年前，她尚未从那段旧情中彻底走出，偶尔提及过去时，会不经意流露出这样的语调。
屏幕上的代码行忽然变得有些陌生，它们原本清晰的逻辑此刻像是被打乱的蛛网，暂时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洒进厨房。
林薇将一杯刚泡好的咖啡递给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昨晚睡得好吗？我好像听见你书房很晚还有动静。”
陈浩接过温热的杯子，指尖触及杯壁，传来稳定的热度。
他看到她眼睑下方那层淡淡的青灰色阴影，这让他想起多年前，她因为那个人的一条短信就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样子。
“还行。”他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有个方案需要优化。”
到了位于北区中央商务区的公司，坐在能俯瞰半个城市街景的办公室里，陈浩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些。
电脑开机间隙，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妹妹陈晨晨发来的消息。
「哥，你昨天电话里声音有点哑，她……？」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妹妹的敏锐总是能精准地穿透他所有的伪装。
隔着屏幕，他仿佛都能看到她那双清澈眼眸里盛满的担忧和不赞同。
他慢慢敲下回复，指尖略显沉重。
「没事，别担心。」
……
……
陈浩提前结束了与投资方的会议，推开家门时，比平时早了近两个小时。
玄关处有些凌乱。林薇那双银色高跟鞋被随意地踢在一旁，一只立着，一只歪倒，与她平时细心摆放的习惯迥异。
他弯腰，将鞋子捡起，放入鞋柜。
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飘来——是林薇常用的那款柏林少女，但今夜的气息格外浓烈馥郁，带着一种刚刚补喷过后的、未曾完全与体温融合的侵略性，沉沉地弥漫在客厅的空气里。
他放下公文包，松了松领带，敏锐的听觉捕捉到阳台方向传来的、刻意压低的絮语。
“…真的？那你现在住哪儿？”
是林薇的声音。
语调轻快，带着一种他许久未曾听闻的、带着好奇与些许试探的雀跃。
那不是在和他，或者和任何普通同事、朋友说话时会用的语气。
陈浩站在原地，没有动。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洒下昏黄的光晕，将他挺拔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板上。
阳台的推拉门被拉开，林薇走了出来。看见他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舞台上突然被追光灯捕捉到的演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慌。
她迅速对着还未挂断的电话那头说了句：“…我这边有点事，下次聊。”
通话结束，她将手机屏幕朝内，攥在手里，朝他走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试图让语气变得自然，走近他，习惯性地张开手臂，想给他一个拥抱。
陈浩却在此刻侧身，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伸手拿起了上面的玻璃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巧合地避开了她的亲近。
林薇的手臂僵在半空，然后缓缓落下。
她嘴角那点残余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和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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