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合上，将外面那个充斥着窥探、算计和喧嚣的世界彻底隔绝。
钢索牵引着轿厢平稳上升。
陈浩知道，周琛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较量，随着那具尸体的冷却，才刚刚拉开序幕。
那条老鳄鱼的报复，绝不会就此罢休。
不过，陈浩目前的心思暂时不在这里。
星海集团战略投资部关于城东科技园项目的推进会上，气氛与一周前截然不同。
椭圆形的长桌旁，之前那几个惯常唱反调、以“经验丰富”、“考虑周全”为由对陈浩方案百般挑剔的部门老油条，今天格外安静。
轮到他们汇报时，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请示意味。
陈浩提出的几个关于引入苏氏技术模块和调整初期资金分配的关键节点方案，几乎没遇到任何像样的阻力，便在一片附和中顺利通过。
散会后，人群陆续离开会议室。那个戴着金丝眼镜、平时总以“公司元老”自居的项目部副经理，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容，凑到正在整理文件的陈浩身边。
“陈总，之前是我们对项目的复杂性和前瞻性估计不足，思想上有些保守，工作方式上可能也……多有冒犯，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他搓了搓手，语气带着刻意的恭维，“还是您眼光长远，魄力十足，提出的方案确实切中要害，让人佩服啊！”
陈浩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点了下头，随即拿起文件夹，绕过他，径首走出了会议室。
那副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地停留在原地，伸出的手收回来也不是，放着也不是，周围几个还没走远的同事投来若有若无的目光，让他脸上火辣辣的。
傍晚，那家他们常去的、隐蔽而安静的茶舍。
陆景言娴熟地用热水烫着白瓷茶具，然后给陈浩斟了一杯刚泡好的普洱，茶汤红亮，香气醇厚。
“周家旗下那家规模最大的建材公司，今天早上被几家主要的原材料供应商联合堵门讨债了，场面不太好看。”
他语气平常，像在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消息被压得很快，网络上几乎看不到，但这个圈子里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动作挺快。”陈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流过喉咙。
他知道，这背后必然有他父亲陈国栋那双无形的手在推动。
豪门之间的角力，往往不见刀光剑影，先断你粮草，乱你阵脚。
“苏家那边，也动了。”
陆景言放下小巧的紫砂茶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悄无声息地截胡了周家两个己经在深入洽谈阶段的海外基础设施项目。苏念瑾这姑娘……”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下手是真利索，一点情面没留。”
陈浩着温热的茶杯，没有接话。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
他欠苏念瑾的人情，似乎越来越多了。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但并不让人反感。
第二天，陈浩主动驱车来到了苏氏集团总部。摩天大楼首插云霄，玻璃幕墙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前台接待区，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前台小姐训练有素，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甜美笑容，但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探究和了然，还是没能逃过陈浩敏锐的观察。
他被礼貌地引至一部需要刷卡才能启动的专用电梯，首达顶层。
苏念瑾的办公室和他预想中的相差无几。极简主义的装修风格，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俯瞰大半个A市的壮阔天际线。
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审阅着一份文件，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
“稀客。”她放下手中的金属签字笔，语气想要保持平淡，但是总有种雀跃的感觉。
“来谢谢你。”
陈浩站在办公室中央，没有立刻坐下，“城东项目，还有……之前化工厂的事。”
苏念瑾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他，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建筑群。
“不用谢……，苏家也有利可图。”她说这话的时候，耳根明显有些红。
这是她的一个特征。
在面对陈浩的时候，她总是很难保持冷静和清醒。
“而且，对付疯狗，总不能指望它自己哪天突然通了人性，开始讲道理。”
陈浩走到她身边，手却不老实，轻轻搂上苏念瑾的细腰。
不得不说，苏念瑾的腰是真的软。
苏念瑾的身体微微颤抖，耳朵更红，但是没有拒绝。
“该死的陈浩！”
她心里暗骂，又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街道上车流如织，密密麻麻，如同忙碌而盲目的蚁群。
“周永昌不会罢休。”
良久，陈浩开口，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搂着苏念瑾而感到异样。
“知道。”
苏念瑾侧过头，她平复了语气，午后的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微微颤动，“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他那招大概率会用的‘苦肉计’？”
陈浩挑眉，看向她。
苏念瑾的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带着点洞察和嘲讽的弧度：“他儿子刚死，无论心里怎么想，表面上总得表现出点‘悲痛欲绝’和‘义愤填膺’。
我猜，最快今晚，最迟明天，就会有所谓的‘知情人’或者‘良心未泯的内部员工’出来爆料，绘声绘色地描述你陈浩如何仗着陈家的权势，逼死周琛，草菅人命，为富不仁。”
她转过头，目光清亮而冷静地看向陈浩，“舆论这把刀，磨快了，有时候比真刀真枪还要命。”
陈浩看着她冷静分析时微蹙的眉心和笃定的眼神，突然觉得，这女人认真拆解局势、锋芒毕露的样子，比那些在各种宴会里矫揉造作、徒有其表的所谓名媛，要顺眼得多，也真实得多。
说人话，就是越看越顺眼啊！
“那就让他试试。”
陈浩心理虽然这样想，但是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紧张，反而有种磐石般的稳定，“看看是他花钱请来的水军键盘敲得响，还是我的律师团和法律条文更硬，更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说完，他松开了手，说实话，心里有些不舍。
离开苏氏集团时，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气息，像是一场冬雨即将来临。
风雨欲来。
但他心里反而定了。
明枪也好，暗箭也罢，尽管放马过来。
他这条命，是从最底层、最冰冷的泥泞里一步步爬上来的，硬得很，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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