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刺耳的刹车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匕首刺入身体的沉闷钝响，鲜血汩汩涌出的景象，还有小梦最后那个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无数破碎而血腥的画面如同失控的放映机，在陈粟的脑海中疯狂交织、旋转、爆炸！
“不——！！！”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像是要撕裂胸腔，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冷的战栗。
急促的喘息声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茫然地环顾西周——熟悉的奢华卧室，柔软的天鹅绒窗帘严密地遮挡着外界，只留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是梦吗？
那血腥的一幕，那钻心的恐惧和愧疚，难道只是一场噩梦？
下一秒，胸口传来的剧烈闷痛和喉咙里残留的血腥气（尽管那只是心理作用），以及脑海中清晰得可怕的画面，无情地击碎了她卑微的幻想。
不是梦。
那是真实发生的、就在几小时前的、她亲手间接造成的……谋杀。
小梦死了。
那个怯懦的、爱哭的、被她用一条手帕和荷包以及虚假的希望骗取了信任的女孩，那个被她推出去顶罪、又因为她临时起意下车而误被认作她替身的女孩，死了。死得那么惨，那么无辜。
她蜷缩起来，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肤，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将她彻底撕裂的精神痛苦，却是徒劳。
她害死了她。
又一次。
用最首接、最残酷的方式。
卧室的门被毫无征兆地猛地推开！
巨大的声响吓得陈粟猛地一颤，惊恐地抬头望去。
江烬站在门口。
他显然刚刚回来，甚至可能还没来得及换下外出的衣服。黑色大衣的衣摆上似乎还沾染着室外的寒意。他的脸色是一种可怕的、暴风雨来临前的铁青，下颌线绷得死紧，眼底翻滚着骇人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黑色风暴。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戾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比冬夜的寒风更加刺骨。
他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猛地锁定在床上蜷缩着、泪流满面、狼狈不堪的陈粟身上。
他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沉重得让地板仿佛都在震动。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阴影完全将她笼罩。
“你干的好事！”他看了看床上受到巨大惊吓的女人，情绪收了又收，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千斤重的压力，狠狠砸向陈粟。
陈粟被他眼中那赤裸裸的愤怒吓得瑟缩了一下，泪水流得更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哽咽。
“临时下车？”江烬猛地俯身，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强迫她面对自己汹涌的怒火，“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外面不安全？！买完东西尽快回来，老老实实待在车里？！”
他的质问如同冰雹般砸下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尖锐的冰碴。
陈粟疼得蹙眉，手腕像是要被折断，恐惧和痛苦交织着，让她更加说不出话。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有人把刀架到了我江烬的脖子上！在我的地盘上，动我的人！”他低吼着，眼中是嗜血的寒光，“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那愚蠢的、不合时宜的‘同情心’和自作主张！”
陈粟被他话里的残酷和 自身权威被挑战的愤怒惊呆了。小梦的死，在他眼里，竟然首先是一件挑战他权威、让他丢脸的事情？
“她……小梦她……”陈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眼泪汹涌，“她是替我死的……他们认错人了……他们想杀的是我……”
“那又怎么样？！”江烬厉声打断她，眼神凶狠得吓人，“你以为这能改变什么？！能让她活过来吗？！还是能让这件事变得不那么该死？！”
他猛地转身，像是无法再面对她，走到房间中央，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那几乎要失控的暴怒。但紧绷的背脊和紧握的双拳，依旧泄露着他滔天的怒火。
几分钟后，他再次转过身，脸上的怒意似乎收敛了一些，但眼神更加冰冷深邃，充满了计算和冷酷的杀意。
“行凶的人，训练有素，动作干净利落，得手后立刻混入人群消失了，现场没留下任何明显线索。”他开始说话，语气变得极其冷静，却更加令人胆寒，像是在做一场战况分析，“目标是冲着‘江太太’来的。认错了人，是因为小梦给他们提供的时间有误，也因为你临时下车，打乱了原本的节奏，让他们仓促间做出了错误判断。”
他精准地还原了过程，每一个细节都如同亲眼所见。
“赵家？”陈粟颤抖着问出这个她早己猜到的名字。
“不像。”江烬冷声道，“赵伟业没这么蠢，也不会用这种低级且容易引火烧身的方式。更像是……他手下某些被逼急了的、或者想私自邀功的疯狗做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光芒，“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想趁机把水搅浑。”
他拿出手机，开始连续拨打电话，语气是毋庸置疑的命令，每一个指令都清晰而冷酷：
“要现场所有可能拍到行凶者逃窜路线的私人监控，范围扩大到周边一公里所有出入口，我要他离开的每一个镜头！”
“，查那辆黑色连帽衫，品牌、购买渠道、最近出现在附近的记录，一寸寸给我筛！”
“，摸清赵家那几个最近跳得最凶的嫡系和外围打手昨天下午到现在所有的行踪，一个都不准漏！包括他们情妇、司机的口供！”
“医院那边也给我盯死！看看有没有人去处理可疑的刀伤！”
“……还有，去‘拜访’一下赵伟业，‘转达’我的‘问候’，告诉他，如果他管不住自己的人，我不介意替他……彻底清理门户。”
他语速极快，条理分明，布下天罗地网。每一个命令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陈粟蜷缩在床上，听着他一条条下达指令，仿佛在听一场关于如何狩猎的部署。她看着他冷硬的侧脸，那上面没有任何对逝去生命的哀悼，只有被触犯逆鳞后的暴怒和必须血债血偿的冷酷决心。
他追查凶手，不是为了替小梦伸冤，而是为了维护他自己的权威，为了揪出那个敢挑衅他的人，然后用最残酷的方式碾碎。
小梦的死，对他而言，只是一件需要被清理的“麻烦”，一个需要被报复的“挑衅”。
这个认知，比小梦的死本身，更让陈粟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她缓缓地躺了回去，拉过被子，将自己彻底蒙住，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愿意再露出来。
外面的世界，他的调查，他的愤怒，他的复仇……仿佛都与她无关了。
黑暗里，只剩下她自己无声的流泪，和那挥之不去的、小梦最后那双平静的、仿佛认命了的眼睛。
江烬挂掉电话，转头看了看窝在被窝的女人，暴怒的眼神在看到她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时一瞬间变的担心，
‘幸好今天你下车了，不然……我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江烬缓缓走上去，伸出手想去拍拍在被子里的抽泣的人，然而就在指尖马上触摸到被子的时候，他眉头一皱，收回了手。
“陈粟，有人死了，你不应该是这种表现啊。”江烬带着嘲讽的声音在陈粟耳边想起，“按照你的性格，死谁，你都不会在意吧”
陈粟听闻，慢慢掀开被子，抬头盯着面前这个男人，
房间一片寂静……
半晌，陈粟开口“我要出门，要知道赵家，和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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