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什么脑海中会闪过那些画面？
是他在高烧昏迷时，脆弱地抓住她的手，喃喃喊着“别走”……
是他在谢远青出现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是他在房间里，那句沙哑的“教我如何不用控制”……
是他在急切时，郑重地那句我爱你……
甚至是他暴怒之下，却始终没有真正伤害她……
这些片段与那些伤害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情感。恨是真的，但那恨意之下，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东西——一种扭曲的牵挂，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在乎。
如果他现在真的身陷囹圄，那些指控远比她想象的严重，那她之前怀疑他出卖自己的想法，是否错了？那个神秘势力的话能信吗？他们只是想利用她扳倒江烬而己。
背叛他，她能得到自由，但余生将永远活在对真相的怀疑和可能到来的灭口风险中。保全他，她将失去自由，但或许能换得内心一丝可悲的安宁，以及……他那不可预测的反应。
自由，还是江烬？
这是一个她从未想过的选择题。在极致的挣扎和漫长的沉默中，两个选择像两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她的灵魂。她想起弟弟陈朔苍白的脸，想起自己曾经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如果她入狱，弟弟怎么办？江烬会照顾他吗？还是会迁怒于他？
各种念头如走马灯般旋转，头痛欲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王律师静静地等待着，拘留室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
最终，所有的挣扎、权衡、恐惧和怨恨，都沉淀了下来。她抬起头，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种近乎绝望的释然。
她看向王律师，缓缓闭上了眼，仿佛不愿看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声音因干渴而沙哑，却异常清晰地敲打在冰冷的墙壁上：
“告诉警方，我要改口供。”
王律师身体微微前倾，屏息以待。
陈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道：“江烬对‘林氏集团’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他当时……不认识我。所有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与他无关。”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下来。泪水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荒谬和决绝。
她选择了那条看似最愚蠢的路。为了一个可能背叛过她、深深伤害过她的男人，她放弃了触手可及的自由，选择跳回那个可能永无天日的牢笼。
王律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或许是惊讶，或许是一丝敬意，又或许只是职业性的冷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收拾好文件，起身离开。
铁门再次关上，将陈粟与外界隔绝。她蜷缩在角落，将脸埋入膝盖。未来是一片黑暗，但她此刻的内心，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不知道江烬是否会领情，甚至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多么漫长的刑期。她只知道，在最后的关头，她听从了内心那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那个不愿意用背叛来换取自由的声音。
在这场以恨开始的关系里，她最终，竟用自己的毁灭，完成了一场无声的、扭曲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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