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宴会上的风波，虽然被陆寒琛与星辰联手巧妙化解，但那份被当众挑拨、暗影笼罩的不快，如同粘附在华丽礼服上的灰尘，虽不显眼，却始终膈应着人。顾清歌并未将陆明远的跳梁行为过于放在心上，她如今的心力，更多倾注在“星辰计划”基金会的初期运营，以及平衡家庭与刚刚起步的“清歌资本”上。
然而，她敏锐地察觉到，儿子星辰似乎有些不对劲。
自宴会那晚之后，星辰变得比平时更加安静。这种安静并非单纯的文静，更像是一种内在的、压抑的躁动被强行按捺住。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偶尔会兴致勃勃地分享他“感知”到的有趣事物，比如哪朵云快要哭了（下雨），或者哪棵大树很开心（焕发新生）。
取而代之的，是他时常会一个人坐在房间的角落，抱着那只有些旧的小熊玩偶，眼神放空，仿佛在聆听着什么遥远的声音。有时，顾清歌叫他好几声，他才会茫然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来不及褪去的、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复杂情绪——像是困惑，又像是……悲伤。
更让她担心的是星辰的情绪波动。前一天晚上，因为厨师做的布丁形状不够圆润，这个以往并不在意细节的孩子，竟然毫无征兆地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任凭她和陆寒琛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最后是哭累了才睡去的。可第二天清晨，他又好像完全忘记了昨晚的崩溃，乖巧地吃着早餐，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加沉寂。
“寒琛，你有没有觉得星辰最近……有点奇怪？”晚上，顾清歌靠在床头，忧心忡忡地对正在看平板电脑处理邮件的陆寒琛说。
陆寒琛从屏幕上抬起头，揉了揉眉心。他最近忙于应对欧洲市场的刁难和集团内部可能存在的残余异动，精力消耗巨大，但对儿子的关心并未减少。“是比平时安静些，可能是那天宴会被吓到了？或者，只是小孩子成长过程中的正常情绪周期？”
“不像。”顾清歌摇头，女人的首觉和母亲的细心让她无法轻易放下担忧，“我感觉……更像是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你忘了吗？曼斯坦因留下的警告，还有他体内那个‘基因锁’……”
提到“基因锁”，陆寒琛的神色也凝重起来。虽然星辰冒险解锁后能力觉醒，并未出现立竿见影的生命危险，但谁也无法保证那被强行改造和优化的基因，不会带来潜在的、未知的副作用。那些所谓的“良性优化”，真的对孩子毫无负担吗？
“我联系了李文博士推荐的那几位基因学和发展心理学专家，”陆寒琛放下平板，将顾清歌揽入怀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预约了后天带星辰去做一次全面的评估和咨询。别太担心，我们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顾清歌依偎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怕……我们给了他生命，却没能给他一个完全健康的身体。” 作为母亲，那种无力感时常会在深夜啃噬她的心。
第二天是周末，难得的家庭日。为了缓解星辰近期的情绪问题，顾清歌提议全家一起去新开的科技馆。星辰听到这个安排时，眼睛亮了一下，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科技馆里人潮涌动，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星辰对许多互动展品表现出兴趣，尤其是在一个模拟量子纠缠的光影装置前，他驻足良久，小手轻轻触碰着那些变幻的光点，仿佛能理解其中蕴含的奥秘。
“看，星辰很喜欢这里。”陆寒琛看着儿子的侧影，低声对顾清歌说，试图宽慰她。
顾清歌刚想点头，变故却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从星辰身边跑过，不小心重重地撞了他一下。这本是孩童间常有的小摩擦，以星辰平时的性格，要么不在意，要么会皱着小眉头走开。
但这一次，星辰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被撞得踉跄了一下，猛地回过头。那一瞬间，顾清歌清晰地看到，儿子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眼眸里，竟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几乎是……凶狠的光芒。他小小的身体紧绷着，拳头握紧，周身散发出一种极度排斥和防御的气息，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
“你干什么！”星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尖锐，与他平时的软糯奶音判若两人。
撞他的小男孩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住了，愣在原地。
“星辰！”顾清歌立刻上前，蹲下身扶住儿子的肩膀，感受到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没事的，小朋友不是故意的。”
陆寒琛也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那个撞人的小男孩的家长赶紧过来道歉并把孩子拉走了。
“他撞到我了！”星辰仰头看着顾清歌，眼神里的戾气还未完全散去，带着委屈和愤怒。
“妈妈知道，但他不是故意的。你看，他己经道歉了。”顾清歌试图讲道理，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背，“在公共场合，我们要学会宽容和谅解，好吗？”
“为什么我要宽容？”星辰却执拗地反驳，小脸绷得紧紧的，“他做错了！他应该受到惩罚！我可以……我可以让他摔倒！” 他说出最后那句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顾清歌心里猛地一咯噔。“让他摔倒”？星辰的能力……难道己经开始影响他的行为模式和是非观了吗？
陆寒琛的眉头也紧紧皱起，他沉声道：“星辰，不可以有伤害别人的想法。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记住没有？”
父亲的语气是少有的严厉。星辰看着爸爸冷峻的脸，又看看妈妈眼中无法掩饰的担忧和惊愕，那股突如其来的戾气像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知所措。他低下头，小声嗫嚅：“……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车内的气氛异常沉闷。星辰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歪着头假装睡着，但不断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的不安。
晚上，关于如何教育星辰的问题，顾清歌和陆寒琛之间爆发了第一次真正的争执。
“他今天的样子太危险了！那种眼神，那种想法……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孩子脾气！”顾清歌在书房里，压低声音，情绪激动，“我们必须更严格地约束他，引导他，让他明确知道什么能做，什么绝对不能做！他的能力一旦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她倾向于立刻建立清晰的边界和强有力的规则，用 discipline（管教）来约束可能因能力而滋生的负面倾向。
陆寒琛却持不同意见：“他现在正处于困惑期！我们还不清楚他的情绪波动到底是基因问题，还是能力觉醒后的心理适应问题。一味的严厉压制，只会让他更加封闭，甚至产生逆反心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理解和疏导，而不是更多的条条框框！”
他更相信沟通和引导，认为应该先弄清楚根源，再对症下药。
“理解？疏导？等他真的用能力伤了人，就晚了！”顾清歌想到白天儿子眼中那抹凶狠，就感到不寒而栗，“我们不能拿别人的安全，也不能拿他自己的未来去冒险！”
“那你的意思就是把他当成一个潜在的威胁来看管吗？”陆寒琛的语气也重了起来，“他是我们的儿子！不是需要被囚禁的怪物！”
“我从来没说他是怪物！”顾清歌眼圈泛红，“我只是害怕！陆寒琛，我害怕我们保护不了他，更害怕他有一天会伤害到自己或者别人！这种能力对他来说是礼物还是诅咒，取决于我们的教育！”
“所以就更应该用爱和耐心去融化他的不安，而不是用枷锁！”
“你这是溺爱！是纵容！”
……
争论没有结果。两人都因为对儿子深沉的爱而焦虑，却因此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一个害怕失控，主张防微杜渐；一个害怕伤害，主张温和包容。
这场争执最终不欢而散。陆寒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走到阳台上去抽烟——这个他几乎戒掉的习惯，最近似乎又有了复燃的迹象。顾清歌则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感觉一阵疲惫和心酸。他们携手面对过那么多外部的狂风暴雨，却第一次在如何养育共同的孩子问题上，产生了如此深刻的分歧。
而在二楼的儿童房里，星辰并没有睡着。他蜷缩在被子里，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超常的感知让他即便隔着门和楼层，也能模糊地捕捉到父母之间那激烈而痛苦的情绪波动。
是因为他。
爸爸和妈妈吵架了，是因为他今天不乖，因为他有了坏念头。
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悲伤和自责，包裹了这个五岁的孩子。他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只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
都是我不好……
是我让妈妈担心了……
是我让爸爸生气了……
我是个坏孩子……
如果……如果我没有这些“能力”就好了……
一滴滚烫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浸湿了枕巾。亲子关系的第一次危机，如同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在这个夜晚，悄然降临。
(http://www.220book.com/book/WIE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