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李维青被阳台传来的窸窣声惊醒。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还未褪去，她揉着眼睛坐起身，听见唐蜜压低声音嘀咕：“怎么还不发芽啊……”
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她看见唐蜜裹着毛毯蹲在花盆前，手机电筒的光照在的泥土上。月光为她的侧脸镀了层银边，发间还别着上次从蝴蝶花谷带回的干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凌晨三点就起来了？”李维青弯腰摸了摸花盆，土壤还有些潮气，“种子发芽得等几天，你这样盯着它也不会加速生长。”
唐蜜像被抓包的小孩似的跳起来，手机差点掉进土里：“我就是……就是怕错过第一片叶子！”她的睡衣纽扣扣错了位，露出半截锁骨，“而且昨晚我梦见外婆了，她在梦里说蝴蝶花要听着歌谣才长得快。”说着清了清嗓子，哼起那首熟悉的调子，尾音带着些跑调的颤音。
李维青没拆穿她的嘴硬，转身去厨房煮水。燃气灶蓝色的火苗窜起时，她瞥见案板上摆着的蝴蝶花卤蛋——唐蜜昨天特意熬了两锅，说要给张爷爷和养母送去。瓷碗边缘还沾着褐色的酱汁，旁边压着张便签，是唐蜜歪歪扭扭的字迹：“记得买老抽！上次用生抽颜色太淡了！”
水烧开的汽笛声中，唐蜜抱着花盆晃到厨房：“姐，我能用煮面的水浇花吗？网上说面汤有营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眼下却挂着青黑，“就像给花喝鸡汤一样！”
“等会儿煮点小米粥，用米汤浇。”李维青把水壶里的热水倒进保温杯，“先去把纽扣扣好，今天要去拜访老银匠，你想顶着这副样子出门？”她伸手帮唐蜜整理衣领，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耳垂，“晚上降温，记得穿厚外套。”
两人赶到老街时，老银匠铺的卷帘门刚升起一半。银发苍苍的老师傅戴着老花镜，正在擦拭柜台里的银镯，听见动静抬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哎哟，是戴蝴蝶戒指的姑娘！快进来坐！”
店铺里弥漫着淡淡的金属味，墙角的煤油灯滋滋作响。唐蜜趴在玻璃柜台上，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上：“爷爷，上次您说能修复外婆的发簪！现在可以开始了吗？”她掏出那个裹着软布的银簪，氧化发黑的蝶翼上还沾着几颗细小的沙粒。
老师傅接过发簪，用放大镜仔细端详：“这工艺，起码是五六十年前的了。”他从抽屉里翻出个小锤子，轻轻敲了敲簪尾，“不过银质保存得不错，就是氧化太严重。”说着戴上橡胶手套，往瓷碗里倒了些神秘的白色粉末，“这是我自己配的清洗剂，祖传秘方。”
唐蜜立刻来了精神，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爷爷，能教我做清洗剂吗？以后我自己就能保养首饰了！”她从背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工工整整写下“银器保养”西个字，“上次我用牙膏擦戒指，结果擦花了……”
老师傅被逗得首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傻丫头，牙膏有颗粒，当然不能用。”他往发簪上滴了几滴清洗剂，“看好了，要顺着纹路擦，就像给蝴蝶梳理翅膀一样。”
李维青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泛着黄边的合影里，年轻的老师傅站在两个穿旗袍的姑娘中间，正是外婆和阿蝶。她们手里都拿着银质蝴蝶胸针，笑容明媚得能穿透时光。“爷爷，您认识我外婆？”
“何止认识！”老师傅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变得悠远，“当年你外婆总来我这打银器，说银和蝴蝶最配。”他从柜台深处翻出个木盒，里面躺着枚未完工的银镯，镯身上刻着半朵蝴蝶花，“这是阿蝶姑娘定制的，可惜……”
唐蜜凑过去，手指轻轻抚过银镯：“后来怎么没做完？”
“那年她突然生了重病，就再也没来过。”老师傅叹了口气，把银镯放回盒子，“你外婆来取过一次，说要留作纪念。没想到，这一放就是几十年。”他看向唐蜜，“丫头，这镯子你要是不嫌弃，就带走吧。”
唐蜜愣住了，眼圈瞬间红了：“这怎么行？这是阿蝶外婆的东西……”
“你们戴着，才算是物归原主。”老师傅把木盒塞进她手里，“我老了，也该让这些老物件见见光了。”他重新拿起发簪，“对了，你们听说过银蝶引星的传说吗？”
两人同时摇头。老师傅往清洗剂里加了勺白醋，继续说道：“老一辈人说，双生银蝶能感应星轨，在月圆之夜对着北斗七星许愿，愿望就能传到平行世界。”他指了指唐蜜的戒指，“你这戒指上的星轨纹路，跟传说里的一模一样。”
唐蜜眼睛一亮，立刻掏出手机：“今天就是十五！我们晚上去蝶影居试试！说不定能见到外婆和阿蝶！”她转头看向李维青，“姐，我们带上火锅底料！在院子里涮火锅！”
从银匠铺出来时，发簪己经焕然一新。蝶翼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银光。唐蜜把发簪别在头发上，对着街边的橱窗照了又照：“好看！比买的发卡精致多了！”她突然拉住李维青的手，“姐，你说平行世界的我们，会不会也戴着外婆的首饰？”
李维青没说话，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街边的蝴蝶花摊前，老太太正在给花浇水，看见她们立刻招手：“姑娘们，快来看看！今天新摘的花，带着露水呢！”
唐蜜立刻跑过去，蹲在花丛前挑挑拣拣：“奶奶，有没有蓝色的蝴蝶花？我想种在花盆里。”她的指尖拂过花瓣，沾了些晶莹的水珠，“上次您送的花，我做成干花了，放在画夹里。”
老太太笑着从背后拿出个竹筒：“就知道你们喜欢，特意留了些种子。”竹筒上刻着小小的双生蝶图案，“这是阿蝶姑娘教我种的品种，夜里会发光呢。”
傍晚时分，两人带着火锅食材和露营装备来到蝶影居。唐蜜的养母和张爷爷己经在院子里支好了帐篷，石桌上摆着刚切好的西瓜。“你们可算来了！”老人擦了擦汗，围裙上沾着面粉，“我包了蝴蝶形状的饺子，就等下锅了。”
张爷爷坐在老槐树下，正在修理竹制的蝴蝶灯笼。看见她们，举起灯笼晃了晃：“晚上挂在帐篷上，好看！”他的工具箱里还躺着个未完工的风筝，骨架是双生蝶的形状，“等明天风大，带你们放风筝。”
唐蜜立刻把竹筒里的种子分给大家：“奶奶，我们把种子种在篱笆下吧！等花开了，院子肯定像童话世界！”她蹲在地上刨土，运动鞋踩进松软的泥土里，“张爷爷，您说蝴蝶花真的会发光吗？”
“等晚上就知道了。”张爷爷往灯笼里点上蜡烛，暖黄色的光透过竹篾，在地上投出蝴蝶的影子，“当年阿蝶在的时候，每到夏夜，整个院子都是蓝盈盈的光。”
夜幕降临，火锅的热气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唐蜜举着筷子，盯着锅里翻滚的丸子：“姐，你说平行世界的火锅是什么味道？会不会有蝴蝶花味的蘸料？”她往碗里加了勺麻酱，又撒了把香菜，“要是能给外婆送一碗就好了。”
李维青给她夹了片毛肚：“小心烫。”她抬头望向星空，北斗七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等会儿试试银蝶引星？”
饭后，唐蜜把外婆的发簪和新得的银镯摆在石桌上。月光洒在银器上，泛起柔和的光芒。她学着老师傅的样子，将发簪和银镯摆成双生蝶的形状，突然紧张起来：“姐，我许愿的时候，你帮我盯着银器，要是发光了赶紧叫我！”
李维青哭笑不得：“又不是变魔术。”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准备好了吗？”
唐蜜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希望外婆和阿蝶在平行世界一切都好，希望蝶影居的蝴蝶花永远盛开，还希望……”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还希望我下次做饭别再烧锅了！”
话音刚落，石桌上的银器突然泛起蓝光，与天上的北斗七星遥相呼应。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蓝光渐渐凝聚成虚影——外婆和阿蝶穿着旗袍，站在蝴蝶花丛中，手里拿着银质蝴蝶灯。阿蝶笑着说：“丫头们，花种得不错。”外婆则举起一盏灯笼，“记得天冷加衣。”
唐蜜的眼泪夺眶而出，伸手想要触碰虚影，却只抓到一缕月光：“外婆！我们好想你！”她突然想起什么，跑向火锅桌，“等等！我给你们留了毛肚！”
虚影渐渐消散，石桌上的银器恢复了平静。唐蜜抹了把眼泪，吸着鼻子笑起来：“原来传说都是真的。”她捡起银镯戴在手上，“以后每年十五，我们都来蝶影居许愿吧！”
张爷爷往灯笼里添了根蜡烛，暖光映照着众人的笑脸：“好，就这么说定了。”他指向篱笆下刚种好的种子，“等这些花发芽，我们再办个蝴蝶花节。”
夜风拂过院子，带来蝴蝶花淡淡的香气。李维青看着唐蜜和养母说笑的样子，看着张爷爷认真修理风筝的背影，突然觉得，所谓平行世界的牵挂，所谓双生羁绊的守护，都藏在这些烟火日常里。
远处的灯塔亮着暖黄色的光，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她知道，无论时光如何流转，有些情感永远不会改变——就像蝶影居的蝴蝶花，年复一年地盛开；就像她们的约定，在时光的长河里，永远闪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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